梦躲在黑暗门外(1/2)

困在失眠里的黄昏

教室窗外的香樟树叶开始簌簌往下掉,一片接一片,像沈晚星心里那些撑不住的情绪,怎么也拦不住。月考结束已经一个月了,那张印着红色分数的试卷,像一块巨石,死死压在她的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更压得她连一个安稳的觉都睡不成。

每天晚上,沈晚星躺在宿舍的小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看着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周围室友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只有她,大脑像被按下了“永不休眠”的开关,各种念头像杂乱的线头,缠得她头疼。她想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越用力,思绪越清晰——月考的失利,爸爸的训斥,妈妈无奈的眼神和叹息,还有班里同学不经意间投来的目光,甚至老师上课时随口说的“要抓紧时间补短板”,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如果不念了,会怎么样?”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失眠的夜里悄悄发芽。她开始一遍遍地想,要是背着书包离开学校,不用再面对堆积如山的试卷,不用再担心下次考试的排名,不用再在数理化的公式里挣扎,是不是就轻松了?可紧接着,更沉重的问题涌了上来:离开学校,她能去哪里?跟着邻居家的姐姐去南方的工厂打工?每天在流水线上重复机械的动作,直到把青春耗成麻木?还是留在家里,帮妈妈打理家务,看着同龄的同学背着书包去学校,听着爸爸日渐失望的叹气?

她不敢想下去。面对家长,她想象不出爸爸会有多愤怒,或许会摔碎桌上的茶杯,指着她的鼻子说“我供你读书这么多年,你就这么不争气”;妈妈大概会哭,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晚星啊,你怎么能这么傻”。面对老师,那个总是温和鼓励她的班主任,会不会露出失望的表情,说“我以为你能坚持下去”。面对同学,那些平日里和她一起刷题、一起讨论问题的伙伴,会不会在背后议论“沈晚星是不是撑不住了”。最让她害怕的,是面对自己——那个曾经也想过要努力考个好高中、好大学的自己,那个在日记本里写下“要成为让爸妈骄傲的人”的自己,要是真的放弃了,她该怎么原谅自己的懦弱?

这些胡思乱想,像一张网,把沈晚星困在深夜里。一个月来,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每天早上醒来,眼睛都是红肿的,脑袋昏昏沉沉,像灌了铅一样重。记忆力也变得越来越差,背过的英语单词,转头就忘;老师在课堂上讲的知识点,听着听着就走神,课后想复习,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她试着强迫自己坐在书桌前刷题,可看着那些熟悉的公式和汉字,脑子却像一团浆糊,半天也解不出一道题。

肠胃也跟着“闹脾气”。以前胃口就不算好的她,现在更是吃不下东西,早餐咬几口面包就觉得恶心,午餐看着食堂的饭菜,一点食欲也没有。偶尔勉强吃下去一点,没过多久就会腹胀、反酸,疼得她蜷缩在座位上,额头上冒冷汗。原本就瘦弱的她,这一个月下来,脸颊更凹陷了,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穿校服的时候,衣服空荡荡的,晃得人心慌。

上课的时候,沈晚星常常恍惚。老师在讲台上提问,点到她的名字时,她要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站起来的时候,脚步都有些发飘。回答问题时,脑子里乱糟糟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常常语无伦次,引得同学一阵小声的议论。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桌下的手,微微发抖,心里的委屈和无助像潮水般涌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她怕被人看到,怕被人说“沈晚星怎么这么脆弱”。

有一次课间,林晓晓发现她趴在桌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连忙问她怎么了。沈晚星想笑着说“没事”,可一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还带着止不住的颤抖:“我……我有点难受,胃不舒服。”林晓晓吓坏了,要扶她去医务室,她却摇摇头,说“歇会儿就好”,然后把头埋得更深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放学路上,沈晚星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踩着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的身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孤独。她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绚烂得让人晃眼,可心里却一片灰暗。她想不通,自己只是想好好考个成绩,只是想不让爸妈失望,怎么就变得这么难?她不想再管那么多了,不想再逼自己学习,不想再听任何人的训斥,不想再承受这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压力。

路过校内的小卖部,沈晚星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摆放的糖果,五颜六色的,像小时候最渴望的甜。她掏出兜里的几块零花钱,买了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却怎么也甜不到心里。她靠着墙,慢慢嚼着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别再给我压力了,”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乱了她的头发。沈晚星擦干眼泪,重新站直身体,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路还要继续走,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那个能让她睡个安稳觉、不再胡思乱想的明天,什么时候才会来。

宿舍楼的走廊里,晚自习结束的喧闹声正一点点褪去,沈晚星拖着灌了铅似的脚步,推开了302宿舍的门。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在水泥地上洒下一片朦胧的银辉。她什么也不想做,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脱下沾着凉意的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便踩着梯子爬上了靠里侧的上铺。

厚厚的被子裹住身体,像裹住了一颗疲惫不堪的心。沈晚星把脸埋在枕头上,却毫无睡意,只是睁着眼睛,望着窗外那轮孤零零的月亮。月光很淡,却足够照亮她眼角悄悄滑落的眼泪,顺着脸颊钻进枕头,洇开一小片湿痕。白天在教室里的恍惚、肠胃隐隐的坠痛,还有对未来的迷茫,此刻都化作委屈,堵在喉咙口,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发紧。她只想就这么躺着,像躲进一个与世隔绝的壳里,暂时躲开所有的压力和失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咔哒”一声轻响,打断了沈晚星的怔忡。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最先推门进来的是晴晴,她总是带着一身明媚的劲儿,大大的眼睛像盛着湖水,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打眼。此刻,她正挽着亚男的胳膊,两人小声说着话,脚步放得很轻。

“啪”的一声,宿舍的日光灯被打开,刺眼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晴晴刚要开口,瞥见上铺蜷缩的身影,立刻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她睡着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随即又撇了撇嘴,“真是心大啊,咱们也太倒霉了,怎么就和她分到一个班级。”

亚男连忙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却足够清晰地钻进沈晚星的耳朵里:“是啊是啊,学习那么不好,每次总分都排在倒数,明明跟不上进度,为什么还赖在尖子班不走啊,我真是服了!”

沈晚星的身体瞬间僵住,紧闭的双眼用力抿着,睫毛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任由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原来,在她们眼里,自己是“赖”在尖子班的人,是让她们觉得“倒霉”的存在。大家这么讨厌自己吗?连假装睡着时,都要被这样议论。委屈像潮水般涌来,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浸湿了枕巾,却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宿舍门又被猛地推开,赵萍提着两个热水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热水瓶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咕噜”的声响。她见晴晴和亚男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好奇地扬了扬下巴:“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神秘,说来听听!”

晴晴回头看了一眼上铺的沈晚星,确认她“睡熟”了,才放宽了音量,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还能说谁?当然是咱们班的‘扫把星’呗。”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着鼻子抽了抽,“对了,你们没闻到什么味道吗?就是那种很浓的臭脚丫子味!”

话音刚落,她便快步走到沈晚星的椅子旁,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又拎起沈晚星放在鞋架上的袜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奇怪,怎么没什么味道?可在班里的时候,那味道明明那么大,简直要熏死人了!”她把袜子扔回鞋架,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邋遢成这样?臭气熏天的,真是服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味道?臭味?臭脚丫子?”沈晚星在被子里猛地攥紧了拳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她们说的是自己吗?她身上有味道?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脚趾,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忽略个人卫生——每天晚上都会用热水洗脚,袜子也是一天一换,鞋子虽然穿了有些日子,却也经常晒,怎么会有“臭脚丫子味”?

更让她恐慌的是,晴晴说“在班里的时候味道那么大”,难道整个班级的人都能闻到?那些平日里同学看她的眼神,那些不经意间避开她的脚步,难道都不是她的错觉?原来,除了成绩差,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个“臭气熏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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