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躲在黑暗门外(2/2)
被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沈晚星却觉得浑身冰凉,像坠进了冰窖。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呜咽声从喉咙里跑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地涌出,把枕头浸湿了一大片。窗外的月光依旧安静地照着,可此刻落在她眼里,却只剩一片冰冷的嘲讽。她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兽,只能用沉默和眼泪,对抗着那些扎人的流言,和心底翻涌的绝望。深夜宿舍里的刺与暖
洗漱间的水声渐渐停了,舍友们陆续擦干手、端着盆走回宿舍,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沈晚星依旧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尊僵硬的雕塑,双眼紧闭,却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一个字——她们洗漱完,竟还要接着讨论自己。
晴晴爬上对面的上铺,把书本放到床头边,声音却没压低多少,带着几分刻意要让旁人听见的激昂:“你们说,咱们马上就要冲刺市区重点一中了,就剩这最后一年,每天拼了命地学,结果班里杵着这么个‘扫把星’,咱们怎么安心学习?”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语气里透着一丝得意,“要不,咱们联系下班主任?把咱们的需求好好说说,最好咱们几个一起找老师,人多力量大,老师肯定更能采纳咱们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她侧过身,目光扫过宿舍里的人,见亚男点头附和,又接着往下说,语气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现在在班里上课,简直就是‘空气污染’!她那股味道,还有她上课走神、回答问题语无伦次的样子,咱们哪个没受影响?这可不是小事,是真的耽误大家学习!”
赵萍刚掀开被子准备躺下,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犹豫着开口:“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咱们都是同班同学,住一个宿舍也算缘分。晚星她人其实挺好的,平时也没跟谁红过脸,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她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不确定,似乎也觉得这样针对同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人好不好有什么用?”晴晴立刻打断她,声音比刚才更高了些,像是被赵萍的话惹得有些激动,“咱们是来上学的,不是来交朋友的!她最近学习状态差成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考试次次倒数,上课跟不上就算了,还影响整个班级的氛围!”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我们这么多人,一个班的同学都在忍受她,她根本就不配待在这个尖子班!占着名额别的班优秀的人进不来,就是在浪费资源!”
沈晚星在被子里死死咬着嘴唇,牙齿几乎要嵌进肉里。晴晴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扎在她的心上,疼得她浑身发抖。她想反驳,想告诉她们自己没有放弃,想解释自己身上没有味道,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流得更凶了,顺着脸颊滑进枕头,洇开的湿痕越来越大,连带着耳边的头发都变得湿漉漉的。
睡在沈晚星旁边上铺的彩虹,刚好侧对着她的方向。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照进来,刚好落在沈晚星的脸上。彩虹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珠,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她根本没睡着,把所有人的话都听进去了。
彩虹心里猛地一揪,涌上一阵心疼。她知道沈晚星最近状态有多差,上课总是走神,脸色苍白得像纸,上次还在食堂看到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听林晓晓说过,沈晚星爸妈对她的成绩很严格,每次考试完都会训她,她这段时间压力大得快要撑不住了。
彩虹轻轻翻了个身,朝着晴晴的方向小声说:“晴晴,别再说了。晚星最近压力真的太大了,不光是学习上的事,听说她爸妈那边也不怎么理解她,天天逼着她补理科,她自己都快绷不住了。大家都是同学,多包涵一下吧。”她顿了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补充道,“明天还要早起上早课呢,再聊下去该睡不够了,早点休息吧。”
宿舍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晴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彩虹打断后,见其他人都没再接话,也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只听到她翻身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亚男见没人附和,也识趣地没再搭话,拿起被子掖了掖,月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赵萍轻轻叹了口气,拉了拉被子,也躺下了。
沈晚星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眼泪却慢慢止住了。彩虹的话像一束微弱的光,照进了她漆黑的世界,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些。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迷茫和无助——连彩虹都知道自己压力大,可为什么其他人只看到她的“差”,看不到她的挣扎?那个所谓的“臭味”,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她们为了排挤自己编造的借口?
月光渐渐移开,宿舍里彻底陷入了黑暗。沈晚星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身边的彩虹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其他舍友也渐渐进入了梦乡,只有她,依旧被困在那些刺耳的话语和无解的疑问里,一夜无眠。
失眠的夜慢慢飘过来
秋夜的凉意顺着窗缝钻进来,带着宿舍楼外香樟树叶的清苦气,一点点漫进302宿舍。沈晚星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听着身边舍友们渐渐均匀的呼吸声,只觉得那失眠的夜,正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慢悠悠地、沉甸甸地飘了过来,将她整个人裹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原本朦胧的银辉消失不见,宿舍里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沈晚星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沉甸甸的疲惫,却又固执地不肯慢下来,像是在和这漫长的夜较劲。她试着闭上眼睛,可大脑却异常清醒,白天在宿舍里听到的那些话,像带刺的藤蔓,一遍遍在脑海里缠绕、蔓延。
“扫把星”“不配待在尖子班”“空气污染”“臭气熏天”……那些字眼,明明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却依旧锋利得像刀子,在她心上反复划着。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又悄悄凑近手腕闻了闻,只有洗衣液淡淡的清香,哪里有什么“臭脚丫子味”?可晴晴说得那么笃定,连亚男也跟着附和,难道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还是她们根本就是在找借口排挤自己?
疑问像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自己每天小心翼翼地打理着个人卫生,袜子一天一换,鞋子每周都会拿到楼下晒,就连外套也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可为什么,还是会被人这样议论?难道就因为自己成绩差,排在班级倒数,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她又想起爸爸严厉的脸,妈妈无奈的眼神,还有妹妹带着得意的“激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在学校不仅成绩差,还被同学嫌弃“有味道”,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更失望,更觉得她丢人?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顺着脸颊滑进枕头,洇开的湿痕越来越大,连带着耳边的头发都变得湿漉漉的。
宿舍里很静,静得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还有远处楼道里值班老师轻轻的脚步声。那些声音明明很轻,却像鼓点一样,敲在沈晚星紧绷的神经上。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试图隔绝这些让她心烦的声音,可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怎么也拉不回来。
她开始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硬撑着留在尖子班,去了普通班,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累?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当成“拖后腿的累赘”?普通班的同学会不会更包容,不会因为成绩差就对她恶语相向?可转念又想,爸爸肯定不会同意,他一直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留在尖子班才能逼着自己进步。可现在,她不仅没进步,反而快要被这“凤尾”的压力压垮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鸣。沈晚星依旧没有睡着,眼睛干涩得发疼,脑袋昏昏沉沉,像灌了铅一样重。她望着窗外慢慢亮起来的天色,心里一片茫然——这漫长的、难熬的夜,终于要过去了,可新的一天,又该怎么面对那些刺眼的目光,那些扎人的议论,还有自己心里解不开的结?
失眠的夜,就这么慢慢飘过来,又慢慢飘过去,却在她心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让她连带着对即将到来的白天,都充满了恐惧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