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来客（2/2）

他低下头，看着这个一夜之间成为孤儿的孩子——陆时晚。

他好友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

该怎么开口？节哀？以后我会照顾你？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虚伪。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这个动作让他不得不仰视着她，也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减弱了他身形带来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落在她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指节发白的小手上。

“陆时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缓，试图唤回她的神智。

女孩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那空洞的目光依旧没有焦点。

沈承聿顿了顿，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冰冷的空气里：

“我叫沈承聿。”

“从今天起，你跟我回家。”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那扇紧闭的心门。

陆时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直空洞着的眼睛终于有了反应。

她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过头，那双又黑又大的眸子，对上了沈承聿深邃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未散尽的惊恐，有深入骨髓的迷茫，还有一丝刚刚被这句话语催生出的、微弱的依赖。

她就那样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一大颗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了下来，砸在她紧紧抱着书包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无声的泪水瞬间决堤。

她没有发出任何呜咽声，只是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轻轻耸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沈承聿看着眼前无声痛哭的女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陌生的、尖锐的酸涩。

他从不轻易动容，商海沉浮多年，早已练就铁石心肠。

但这一刻，面对这个刚刚失去一切、在他面前脆弱得如同琉璃般的女孩，一种深沉的责任感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怜惜，汹涌地漫上心头。

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试图去擦拭她的眼泪。

他只是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稳稳地、有力地握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凉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手臂微微用力，将她从冰冷的病床上扶了起来。

“我们走吧。”他说。

陆时晚没有抗拒，她依旧死死地抱着那个染血的书包，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低着头，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小小的身体依靠着他手臂传来的力量，踉跄地跟着他的脚步，走出了这间充满悲伤和消毒水气味的观察室。

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高大的男人，娇小的女孩，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空旷的医院长廊里。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一些，但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这个注定无法安宁的夜晚。

沈承聿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

他拉开车门，护着陆时晚的头顶，让她坐进副驾驶，然后细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

整个过程，她都像一个人偶，任由他摆布，只有怀里那个书包，始终不曾松开半分。

他绕到驾驶座，发动汽车。车内一片沉寂，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车外残留的雨声。

沈承聿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孩。

她已经止住了眼泪，但眼睛红肿，依旧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的街景，侧脸在明明灭灭的路灯光影中，显得格外脆弱和倔强。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向着那座空旷冷清的别墅驶去。

沈承聿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将因为这个名叫陆时晚的女孩，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而陆时晚的未来，也将在这一夜，被彻底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