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低语(2/2)
纳垢瘟疫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浓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通风枢纽站里,原本那点劫后余生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焦虑。每次有人需要出去寻找食物或水,都变成了一场生死未卜的冒险。不能说话的逃兵带回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糟糕,瘟疫蔓延的范围似乎在扩大,那些游荡的、身上长满东西的感染者,活动范围也越来越靠近他们藏身的区域。
老 k-7 能清晰地感觉到,团队里弥漫开一种新的绝望,比之前单纯的疲惫更深沉,更粘稠。那是对一种缓慢、丑陋、无法抗拒的终结的恐惧。巢都工人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有时会在睡梦中惊叫出声。断腿年轻人虽然伤势稳定,但眼神里时常会掠过一丝对自身命运的茫然。就连最沉稳的逃兵,动作也变得有些急躁,仿佛身后有无形的毒气在追赶。
归途会遇到了信仰上的第一次严峻考验。当威胁来自外部,来自可见的暴力时,他们可以依靠索莫斯赋予的内心宁静来对抗恐惧。但当威胁是这种无声无息、可能从内部爆发的腐败时,那种追求终极“静止”的教义,似乎变得有些……无力。毕竟,纳垢的瘟疫从某种角度看,也是一种扭曲的、充满痛苦的“永恒”,与索莫斯承诺的安宁形成了诡异的竞争。
老 k-7 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仅仅依靠那越来越感到遥远的“神启”。他回想起索莫斯力量的本质——静止,秩序,对抗混沌的狂乱变化。纳垢的瘟疫,虽然是“生长”与“腐朽”,但其本质依然是混沌无序的、不受控制的变异。那么,索莫斯的力量,是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抗这种肉体的混沌?
这是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僭越的猜想。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在一次例行的“沉眠仪式”上,老 k-7 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引导大家感受宁静。他让大家手拉手围坐,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我们需要……一道墙。”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在圆形的舱室里回荡,“不是石头和金属的墙。是一道……让那些脏东西进不来的墙。用我们的信念。”
其他人困惑地看着他。
“想象我们周围的空气……正在变得粘稠……变得厚重……”老 k-7 闭上眼睛,全力催动灵魂深处的印记。这一次,他不是将宁静之感散发出去安抚众人,而是尝试着,将这种“静止”的特性,如同无形的涂料般,涂抹在他们这个小小空间的边界上。
他想象着,以他们几人为中心,一个球形的、透明的领域正在形成。这个领域内部,规则由索莫斯定义:一切变化趋于停止,一切混乱归于有序,一切外来的、不谐的扰动都将被凝滞、被平息。
这极其困难。他的意识像是要裂开一样疼痛,感觉像是在用一根绣花针去缝补一件巨大的、正在崩裂的衣物。他能感觉到来自外界纳垢领域的、那种充满生机与腐烂的混沌能量,如同潮水般试图渗透进来,与他的“静止”之力激烈地摩擦、抵消。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其他几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能感受到老 k-7 身上散发出的、不同寻常的紧绷感,以及周围空气中那种隐约的、仿佛湿度增加般的凝滞感。他们下意识地更加握紧了彼此的手,在心中更加虔诚地呼唤着索莫斯之名,将自己那份微薄的信仰之力,毫无保留地投向老 k-7,投向这个他们并不完全理解的仪式。
断腿年轻人感觉自己的伤腿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痹感,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巢都工人觉得手里那本破旧手册的纸张似乎变得异常脆弱,稍微用力就会碎掉。逃兵则感觉自己的听觉变得有些模糊,外界那些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声音仿佛被隔了一层膜。
这种变化很微妙,但确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