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焚化炉旁的散步(1/2)
标准时晚八点零三分。
奎特斯站在第六焚化炉区的备用通道入口。这里的空气比战舰其他地方更干燥,更热,像是有无形的火焰在看不见的地方燃烧。通风系统似乎不太管用,热量积聚在金属墙壁和管道之间,形成一股股缓慢上升的热浪。
通道很窄,勉强能容纳两个阿斯塔特并肩行走。墙壁没有装饰,就是裸露的金属板材,因为常年高温而呈现出暗红的色泽,像是永远在冷却的铁砧。地面落着一层细灰,是焚化炉排出的灰烬,踩上去软软的,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奎特斯往通道里走了十几米,停下。他能听见焚化炉主体的嗡鸣声,低沉而持续,像是巨兽沉睡时的呼吸。还有废料被投入炉膛时短暂的燃烧声,噼啪作响,然后归于寂静。
他等了三分钟。
然后脚步声从通道另一头传来。不是动力甲的沉重步伐,是更轻的、靴子踩在灰烬上的沙沙声。维萨里从阴影里走出来,没穿动力甲,只穿着深蓝色的内衬服。那衣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消瘦的轮廓——比奎特斯印象中更瘦,像是又掉了些肉。
两人在通道中间相遇,距离大约两米。没有寒暄,维萨里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奎特斯跟上去,两人并肩行走,速度不快,就像真的在散步。
灰烬被他们的脚步搅动,飘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像黑色的雪。热浪从侧面涌来,那是焚化炉散热管道传来的温度,让空气都微微扭曲。
走了大概二十米,谁也没说话。只有脚步声,焚化炉的嗡鸣,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噪音——战舰永远安静不下来。
然后维萨里开口了。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惊动什么。
“昨晚我听见卡拉斯的声音了。”
奎特斯侧头看了他一眼。维萨里盯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下面的阴影很重,像是很久没睡好。
“卡拉斯是我的儿子。”维萨里继续说,脚步没停,“或者说,曾经是。他死在我接受基因种子手术那天——感染,并发症,帝国医疗官说几率千分之三,偏偏轮到他。”
他顿了顿,脚踢起一小撮灰烬。
“他死的时候七岁。我甚至没见到最后一面,当时我已经在手术台上了,麻药刚起效,听见通讯器里传来妻子的哭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通道拐了个弯。温度更高了,墙壁热得能看见空气在上升。维萨里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没擦。
“昨晚我听见他在叫我。”他说,声音还是那么轻,但带着一种古怪的平静,“‘爸爸,我疼’。就这一句,反复重复。我睁开眼睛,舱室里什么都没有,但声音还在,就在我耳朵边上,就在我脑子里。”
奎特斯沉默地走着。灰烬沾在他的靴子上,又随着步伐抖落。
“我知道那是假的。”维萨里说,“我知道那只是回声,只是我记忆里残留的碎片,被亚空间放大,扭曲,再扔回给我。但我还是……还是听了整整一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听着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
他停下来,转身面对奎特斯。汗水从他的鬓角流下来,在下巴汇聚,滴落,在灰烬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湿痕。
“你最近听不见血神对你的称呼了。”他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奎特斯和他对视。通道里的灯光从侧面照过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墙上。
“是。”奎特斯说,就一个字。
维萨里盯着他,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特别亮,像是里面有火在烧。
“什么感觉?”他问。
奎特斯想了想。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不是轻松,不是解脱,更像是……突然安静下来后,才发现原来世界有这么多其他声音。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声这么响,呼吸声这么清晰,动力甲关节的摩擦声这么刺耳。
“像卸下了一直背着的重物。”最后他说,“但卸下之后,反而不知道怎么站直了。”
维萨里慢慢点头,转回身,继续往前走。奎特斯跟上去,两人又恢复了并肩行走的节奏。
“我试过所有方法。”维萨里说,声音里透出疲惫,“抑制器,药物,灵能屏蔽训练,甚至自残——想着身体疼了,脑子里的声音就会弱一点。都没用。那些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里面。从我自己的记忆里,从我自己的恐惧里,从我自己的愧疚里。”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灼热的墙壁,留下焦黑的痕迹。那痕迹不是随意的,奎特斯注意到——是某种几何图形,重复的,对称的,像是某种古老的稳定符文。
“有时候我觉得,”维萨里说,手指还在墙上划,“我不是在对抗外界的低语。我是在对抗我自己。对抗那个没能救儿子的父亲,对抗那个选择成为阿斯塔特而放弃家庭的男人,对抗那个……在混沌里找到某种扭曲平静的叛徒。”
通道到了尽头。前面是一堵墙,没有路了,只有几个巨大的管道接口,冒着热气,发出嘶嘶的声音。两人停下,面对着墙。
灰烬还在飘,慢悠悠的,像黑色的羽毛。
“你说你找到安静的方法了。”维萨里转头看着奎特斯,眼睛里的火还在烧,但多了点别的东西——希望?绝望?奎特斯分不清。
“算是。”奎特斯说。
“能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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