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如我所书（1/2）

奥赫玛，云石天宫————

阿波尼亚引领林墨羽穿过浴池，走向神殿那扇巨大的、镶嵌着淡金色纹路的石门。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内部宽阔的空间。

神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宏伟。高大的穹顶上镶嵌着发出柔和白光的晶石，如同星空。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光辉。巨大的石柱支撑着殿顶，柱身上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讲述着无人能懂的神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檀香和没药混合的香气，令人心神宁静。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深处。那里没有神像，也没有宝座，只有一片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朦胧的金色光晕。光晕中，仿佛有无数细密的、如同命运丝线般的金色流光在缓缓流转、交织，构成一幅永恒变幻、深奥难言的图景。

阿波尼亚走到那片金色光晕前，转过身，面对林墨羽。她的神情依旧平和，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能穿透他的血肉，直视他灵魂的本质。

“林墨羽先生。”她呼唤他的名字，声音空灵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来自世界之外，踏入了既定的命运之网。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林墨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最终的审判要开始了吗？

阿波尼亚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屑。随着她的动作，三缕极其纤细、却异常明亮的金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轻盈地飘向林墨羽，在他面前悬浮，微微颤动，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在给予你庇护，允许你深入了解这个世界之前，我需要确认你的‘弦音’是否纯粹，你的心意是否真诚。”阿波尼亚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天平，衡量着他的一举一动，“我将问你三个问题。你需要以你的灵魂起誓，给予我最真实的回答。这些金丝会感应你的心绪，任何虚妄与隐瞒，都将在它们面前无所遁形。”

林墨羽看着那三条仿佛能刺入灵魂的金丝，喉咙发干，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三个问题？灵魂起誓？还有测谎功能？！

但他没有选择。退缩意味着立刻暴露，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坦诚而坚定。他抬起头，迎上阿波尼亚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阿波尼亚小姐。我以我的灵魂起誓，必将如实回答您的每一个问题。”

阿波尼亚微微颔首，第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声音平稳却直击核心：

“第一个问题：你来到翁法罗斯，是出于主动的探索，还是被动的意外？你的内心深处，可曾怀有对此界生灵的恶意？”

问题清晰而直接。林墨羽心脏狂跳，但这个问题他早有准备，也是他唯一能完全诚实回答的问题。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视着阿波尼亚的眼睛，语气诚恳：“是被动的意外，我对这个世界，对翁法罗斯的任何生灵，都绝无半点恶意！我只想活下去，找到回去的方法！”

悬浮在他面前的第一根金丝轻轻颤动了一下，散发出更加柔和纯净的光芒。

阿波尼亚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她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在你寻求生存与归途的过程中，你是否愿意遵守此界的基本法则与秩序？是否会为了一己之私，主动将灾难与混乱引向无辜者？”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触及了底线。林墨羽的额头渗出了细汗。他快速思考着：遵守法则？他连法则是什么都还没完全搞清楚！但“主动引向灾难与混乱”……这他绝对做不到！

他再次坚定地摇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斩钉截铁：“我不会！阿波尼亚小姐，我或许弱小，或许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我有自己的底线！我绝不会为了自己活下去就去伤害无辜的人！

第二根金丝发出了悦耳的、如同风铃般的轻鸣，光芒温暖而稳定，也飘然回归。

阿波尼亚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那双紫色的眼眸中，似乎有复杂的情绪流转。最终，她问出了第三个，也是最让林墨羽心惊肉跳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若你最终无法回归故土，不得不永远留在此界……你是否愿意尝试去理解、甚至接纳这个世界？你的心，是否留有容纳‘新可能’的空间？”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林墨羽的意料！它没有追问他的来历，没有质疑他的目的，而是指向了一个他从未敢深思的未来——永远留下？接纳这个世界？

一瞬间，无数念头闪过脑海：手机里的英桀们、现实世界的家人朋友、那个他熟悉又平凡的世界……

他沉默了片刻，这沉默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漫长。最终，他抬起头，眼神复杂，但语气却异常坦诚：“我……我不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

他的回答并不完美，甚至有些混乱和犹豫，但贵在真实。他没有给出虚假的承诺，而是袒露了内心的迷茫与矛盾。

第三根金丝在空中轻轻摇曳，它的光芒不像前两根那样瞬间变得明亮，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了几次，最终回归。

阿波尼亚看着林墨羽，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清晰而温和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种卸下重负的轻松和真正的接纳。

“很好。”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空灵，却多了几分暖意，“你的‘弦音’虽然来自异域，有些杂乱，但核心纯净，并未沾染虚伪与毁灭的污浊。你的回答，证明了你的真诚。”

她向前一步，周身那股令人敬畏的威严气息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与包容。

“从此刻起，林墨羽，你不再是需要警惕的‘异数’，而是云石天宫接纳的客人，是我阿波尼亚认可的，值得观察与庇护的‘变数’。”

她轻轻一挥手，旁边一扇侧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装饰雅致的走廊。“我会为你安排住处。你可以在此自由活动，阅读殿中的典籍，也可以在我的允许下，有限度地了解奥赫玛。我会为你提供庇护，直到你找到归途，或者……直到你做出新的选择。”

这待遇的转变太快，让林墨羽有些措手不及！从被审问的嫌疑人，一下子变成了贵宾？

“阿波尼亚小姐……这……我……”林墨羽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必拘礼。”阿波尼亚微微一笑，“称呼我阿波尼亚即可。在这里，你可以暂时放下恐惧与伪装。或许，这场意外的旅程，对你，对翁法罗斯，都并非全是坏事。”

她示意林墨羽跟上，引领他走向那条走廊。“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会有侍女为你送来衣物和食物。好好休息吧，异乡的旅人。明天，或许我们可以聊聊……你的去向？”

林墨羽跟在阿波尼亚身后，走在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里，感觉像在做梦一样。虽然前途依旧未卜，但至少暂时摆脱了最直接的生存危机，而且还得到了一位半神的庇护。

“新的可能吗……”林墨羽低声咀嚼着这个词，看着走在前方那个优雅神秘的背影，心中第一次对这个意外闯入的世界，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意识到的……探索欲。

云石天宫客房内————

林墨羽躺在柔软舒适的床铺上，身下的织物细腻光滑，远非维尔薇那间“秘密基地”的简陋垫子可比。房间宽敞雅致，空气中弥漫着安神的淡淡香气，窗外是黎明机器耀眼的光芒，一切看起来都安宁而美好。

然而，林墨羽却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经历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莫名其妙掉进这个鬼地方、被八个迷你维尔薇砸中、被阿波尼亚一眼看穿来历、经历那令人心悸的三个问题……最终，他成了这座云石天宫的“贵宾”。

贵宾？

林墨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这贵宾当得，简直如履薄冰。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侧过身，看着自己摊开在眼前的手掌。这双手，平时最大的“力量”就是敲键盘、点鼠标、偶尔做个卖相惊悚但味道还行的饭。在这里，能做什么？

奥赫玛有背负黎明机器、抵御黑潮的卡厄斯（凯文）；有能捣鼓出各种神奇玩意的门径半神维尔薇（而且还是八个！）还有阿波尼亚这种能窥探命运丝线、一言定他“前程”的浪漫半神……

而他呢？林墨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宅男。别说对抗黑潮了，他连这个世界最基本的生存法则都还没搞明白！

林墨羽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发出沉闷而懊恼的呻吟。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本就疲惫不堪的神经。

“但凡……但凡我有点力量……”他对着枕头喃喃自语，声音含糊不清，“哪怕只有一点点！像那些游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有个系统面板？或者能搓个火球？再不济，力气大点跑得快也行啊！至少……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待宰的羔羊，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

他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呆呆地望着客房穹顶。

“嘶，要不我试试能不能来点纯粹的毁灭欲望看看能不能走个命途？”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林墨羽甚至被自己逗笑了，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算了，那努克估计看不上我……”

自嘲归自嘲，但那种对力量的渴望，却如同野草般在心底悄然滋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没有力量，就意味着没有话语权，没有选择权，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都可能成为问题。阿波尼亚的庇护看似安稳，但谁能保证永远如此？万一哪天她改变主意，或者那个潜在的“来古士”发现了自己……

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线团，越想越乱。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张终于达到了极限。林墨羽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呼吸也逐渐变得绵长。在窗外黎明机器恒定光芒的映照下，他意识模糊地滑入了睡眠的边界。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睡的前一刻，一个极其细微、仿佛来自极遥远之处，又像是直接响彻在脑海深处的声音，隐约传来：

“迷……迷迷……”

那声音飘渺不定，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空洞感和……一丝微弱的呼唤意味？

林墨羽在梦中皱了皱眉，意识模糊地咕哝了一句：“……谁……猫叫？” 随即，更深沉的睡意便彻底淹没了他，将那诡异的声音也一同拖入了无梦的黑暗之中。

一段时间后————

林墨羽是被窗外过于明亮的“黎明”光芒晃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摸了个空。愣了一下，他才彻底清醒过来——这里不是他的卧室，是奥赫玛，云石天宫的客房。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视线还有些模糊。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边时，动作猛地僵住了。

在他的枕头旁边，安静地躺着一本书。

一本……之前绝对不存在于那里的书。

书的封面是深邃的墨蓝色，如同深夜的星空，上面用银色的线条勾勒出繁复而神秘的星座图案，这些图案似乎在极其缓慢地流转、变幻，散发着微弱的荧光。书脊厚重，边缘有些磨损，透出一种古老的气息。整体风格与云石天宫雅致但简约的陈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