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回忆(2/2)
叶星辰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这很可能就是当年被买通、直接执行调换婴儿操作的关键人物。
“还有,”陈伯继续道,“大概在小姐您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夫人带您去百货公司,遇到了另一家也带着小女孩的夫妇。那个女孩和您年纪相仿,夫人当时还笑着说两个孩子有缘分。那对夫妇,就是沈国华和王秀兰。”
叶景淮的瞳孔骤然收缩:“沈清雅的父母?”
“是。”陈伯点头,“我当时陪着夫人,注意到那个王秀兰,看到夫人和您的时候,眼神非常奇怪。不是羡慕,不是好奇,而是一种……躲闪,还有心虚。她很快就拉着丈夫和孩子走了。后来夫人还提起,说那家的小姑娘长得挺清秀,就是那对父母看着有点小家子气。”
“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陈伯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我想起来,夫人生产前,有一次我来医院送东西,好像看到过王秀兰在产科门诊外徘徊。但那时候她不认识我,我也没在意。直到在百货公司重逢,我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你怀疑王秀兰当时就在医院?”叶星辰追问。
“不只是怀疑。”陈伯的手伸向那个旧档案袋,颤抖着解开系绳,“小姐出生后的第三年,有一次我帮夫人整理旧物,在书房一个很少用的抽屉角落里,发现了一份圣心医院的内部通讯录。应该是以前捐助时留下的。我鬼使神差地翻看了一下,在后勤人员的名单里,看到了一个名字——王秀兰,职位是‘保洁领班’。”
“什么?”叶景淮猛地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眼中是不可置信的震怒,“她在圣心医院工作过?!”
“通讯录上印的日期,是小姐出生前一年。”陈伯从档案袋里抽出一份泛黄、边缘破损的册子,小心翼翼地推到叶景淮面前,“我当时看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懵了。但我还是不敢确定,这个王秀兰,是不是就是沈清雅的母亲。直到……”
他又从档案袋里拿出几张老照片。
照片已经褪色,但还能看清。是几张集体合影,像是医院员工的年终聚会。其中一张,一群人围坐在餐桌旁,角落里的一个女人的脸被红笔圈了出来。
“这是我从医院旧宣传栏上偷偷揭下来的,是医院某次活动的留影。”陈伯指着那个被圈出的女人,“我找人悄悄辨认过,这个人,就是沈清雅的母亲,王秀兰。而照片里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女人,就是护士长张秀梅。”
铁证。
虽然还不是直接证明调换婴儿的证据,但这两条线索——王秀兰曾在叶星辰出生的医院工作,并且与当晚可能参与其中的护士长相熟——已经足以将怀疑的矛头,死死钉在沈家父母身上!
叶景淮拿起那张照片,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好,好一个沈国华,好一个王秀兰!”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可怖,“偷我的女儿,换他们的种!让我们骨肉分离二十三年!让他们那个恶毒的女儿,占了我女儿的位置,享了我女儿的福!还敢一次次欺负我的星辰!”
“砰!”
叶景淮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震得桌上的笔架都跳了一下。
这位向来沉稳儒雅的商业巨子,此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势。
叶星辰起身,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按住他颤抖的手臂。
“爸爸,冷静。”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稳,“生气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我们终于有了方向。”
叶景淮转头看着女儿,看着她沉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痛苦和崩溃,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和决绝。这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反而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一部分怒火,让他重新找回理智。
“你说得对。”叶景淮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坐下,“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现在,是算账的时候。”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陈伯身上,眼神复杂:“陈伯,这些事,你为什么等到今天才说?如果你早点拿出这些……”
“老爷,我拿出这些,又能怎样?”陈伯苦涩地摇头,“一张旧通讯录,一张模糊的合影,一个襁褓花纹的记忆,一些感觉和猜测……这些,在法律上什么都证明不了。沈家完全可以否认,说只是巧合。没有直接证据,没有证人证言,我们动不了他们分毫。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他们销毁更多证据。”
他看向叶星辰,眼中满是痛惜:“而且,那时候……小姐您还在沈家。我如果贸然说出来,沈家狗急跳墙,会对小姐您做什么?我不敢赌。”
这个理由,让叶景淮沉默了。
是的,在叶星辰回到叶家之前,陈伯就算说出来,除了让叶家父母痛苦,让沈家警惕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将还在沈家的星辰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老人的顾虑,是现实的,也是无奈的。
“陈伯,谢谢你。”叶星辰忽然开口,声音清晰而真诚,“谢谢你保留这些证据,谢谢你记了二十三年,更谢谢你,在今天把它说出来。”
陈伯怔怔地看着她,眼泪再次涌出:“小姐,您不怪我?不怪我当年没有坚持查清楚?不怪我隐瞒了这么久?”
“不怪。”叶星辰摇头,眼神清澈,“当年你没有证据,说出来只会让所有人痛苦,还可能让我在沈家的处境更糟。你的选择,是基于当时情况最稳妥的。而现在,我回来了,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叶家做后盾,正是查明真相的最好时机。你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时机刚刚好。”
她的话,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陈伯心中积压了二十三年的愧疚和不安。
老人再也忍不住,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那哭声里,有释放,有解脱,也有深深的心疼。
叶星辰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老人情绪平复。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响,闪电划破阴沉的天幕,照亮了书房里三张神色各异的脸。
良久,陈伯终于止住哭泣,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脸,挺直脊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老爷,小姐,”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手里还有一条线索。当年圣心医院有一个负责病历档案管理的老员工,姓李,退休后回了苏北老家。我这些年一直没断联系,逢年过节都会寄些东西。两年前他病重时,我去看他,他拉着我的手,含含糊糊地说,他对不起叶家,当年有些档案……被动过手脚,但他不敢说。”
陈伯的目光变得锐利:“他去年已经去世了。但他的儿子,现在还在本市。我想,他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他父亲留下了什么东西。”
叶景淮的眼睛亮了起来。
病历档案!如果当年婴儿调换是人为,那么出生记录、新生儿记录这些关键文件,很可能被篡改或销毁!找到当年的档案管理员,就是找到打开真相之门的另一把钥匙!
“陈伯,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叶景淮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果断,“不,你亲自联系他,约他见面。以你的名义,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叶家在查。需要多少钱,需要什么支持,直接跟我提。”
“是,老爷。”陈伯郑重应下。
叶星辰此时才将茶几上那个牛皮纸文件袋拿起,走到书桌前,放在陈伯的那叠证据旁边。
“爸爸,陈伯,这是顾晏之帮忙查到的,沈国华和王秀兰过去二十年的财务往来分析,还有一些他们与当年医院人员的资金关联记录。”她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资料,“结合陈伯的回忆和证据,我想,我们可以开始勾勒出完整的链条了。”
叶景淮接过资料,快速翻阅。越看,他的脸色越冷,眼神越寒。
资金流入的时间点,恰好对应叶星辰出生后不久。
几笔流向不明账户的款项,收款人信息模糊,但开户行就在圣心医院附近。
王秀兰几个远房亲戚的账户上,在当年那段时间,都有不同寻常的大额存入,来源不明。
而沈家原本平平无奇的生意,在叶星辰出生后两年内突然有了“好运”,接连拿到几个不错的项目,迅速积累了第一桶金……
所有的碎片,正在被一张名为“贪婪”和“阴谋”的大网,牢牢地编织在一起。
“够了。”叶景淮合上资料,声音冷得像冰,“这些,已经足够让我确信,当年的事,绝不是意外。”
他抬头,目光扫过陈伯和叶星辰,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成立调查组。动用叶家所有的资源,法律、财务、私人调查……我要在一个月内,拿到足以把那对畜生送进监狱的铁证!”
他看向叶星辰,眼神柔和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星辰,这次调查,由你全权负责。叶家所有的人脉和力量,随你调动。我要你亲自,把偷走你人生的罪人,送进他们该去的地方。”
叶星辰迎上父亲的目光,缓缓点头。
她的眼中,没有激动,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的平静。
“好。”她说。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书房里,灯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