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李渡赴约公孙恭(1/2)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天鹅绒幕布缓缓垂下,将白日的喧嚣温柔包裹。

华灯初上,北平这座千年古都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万千灯火如同碎钻般洒落,勾勒出飞檐斗拱的轮廓,流淌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中,彰显着帝国北疆重镇的繁华与底蕴。

李渡独自一人,离开了队员们下榻的酒店,前往位于北平中心区域的香格里拉大酒店。

他步履从容,眼神在霓虹闪烁中保持着惯有的冷静。

昨夜与公孙恭联手抗敌,虽是短暂交集,但那份在生死边缘形成的默契,以及公孙恭代表幽州牧府的背景,都让今晚这场会面充满了不容小觑的意义。

香格里拉大酒店气势恢宏,门前车水马龙,尽显奢华。在侍者的引领下,李渡来到顶层一间极为隐秘的包间。

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内里别有洞天。包间采用古典中式装修,紫檀木的家具泛着幽光,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水墨山水,博古架上陈列着精美的瓷器和玉雕,柔和的宫灯洒下温暖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檀香与茶香,氛围雅致而静谧。

公孙恭早已等候在此。他今日未着甲胄,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云纹锦缎长袍,墨发以一根玉簪束起,少了几分昨夜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翩翩公子的儒雅。

他端坐在主位,手持一卷书册,见李渡进来,方才放下,微微颔首,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李渡队长,请坐,一路辛苦。”公孙恭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

李渡从容行礼,在其对面的客位落座,神色坦然,与公孙恭平静对视,丝毫不因对方身份或环境而露怯。

前世尸山血海的历练,今生步步为营的筹谋,早已将他的心志磨砺得坚如磐石。

“公孙公子相邀,是李渡的荣幸,何谈打扰。”李渡语气不卑不亢。

简单的寒暄过后,公孙恭并未急于切入正题,也绝口不提昨夜刺杀之事,仿佛那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他轻轻击掌,候在外间的服务员便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呈上。

这些菜肴并非一味追求奢华,而是极具幽州特色,既有源自前朝宫廷的“葱烧海参”、“黄焖鱼翅”,做工考究,色泽诱人;也有如“蓑衣黄瓜”、“杏仁豆腐”这般精致的民间小吃,清新爽口;更有“炙子烤肉”、“涮羊肉”等北地豪迈之风的代表,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公孙恭拿起白玉筷子,姿态优雅地指向其中一道看似朴实无华,却刀工精湛、宛如一件艺术品的冷盘——“蓑衣黄瓜”,微笑着开口,语气似随意闲聊:

“李队长,尝这蓑衣黄瓜。此物虽寻常,却极考校刀工,需刀刃连绵不断,切至瓜身通透如蓑衣而不断,方为上品。听闻此技源于前朝御膳房,乃是一位姓王的厨子,为讽谏昏君‘民生多艰,如履薄冰’而创,不知李队长以为如何?”

李渡神色不变,夹起一片薄如蝉翼、连绵不断的黄瓜,放入口中,清脆爽口。他细嚼慢咽后,才缓缓道:

“公孙公子博闻强识。此典故在下确有耳闻。不过,据《前朝野史·膳房录》所载,那位王姓御厨,并非单纯讽谏,更是借这‘连绵不断’的刀工,暗喻‘江山永续,血脉相连’之意,期盼君王能体恤民情,稳固社稷。只可惜,那位陛下只尝其味,未解其意,终致山河破碎,令人扼腕。”

李渡不仅准确回答,更引经据典,点出了典故的另一层深意,隐隐有反将一军之势。

公孙恭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笑道:“哦?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那依李队长之见,这‘连绵不断’,是喻民情,还是喻江山?”

李渡从容应对:“民情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江山如链,环环相扣方可稳固。二者本是一体,何分彼此?正如这蓑衣黄瓜,刀工是骨,滋味是魂,缺一不可。” 他巧妙地将问题化解,并升华了意境。

公孙恭闻言,抚掌轻赞:“妙解!当浮一大白!” 他举杯示意,两人对饮一杯。

接着,公孙恭又指向那盘色泽红亮、形似松鼠、吱吱作响的“松鼠鳜鱼”,道:“这道松鼠鳜鱼,形色声味俱佳,乃江南名菜,却在我幽州也广受欢迎。其形活泼灵动,其声悦耳动听。不知李队长可想到一二佳句?”

李渡略一沉吟,目光扫过那昂首翘尾、栩栩如生的鱼形,脑中灵光一闪,朗声吟道:

“‘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朱熹此诗,虽咏江船,但其理与这鳜鱼经油烹后骤然‘翻身’,形神兼备,声动席间,何其相似?皆需积累沉淀,方能于关键时刻‘自在’展现,一鸣惊人。” 他将菜肴的烹制过程与诗词哲理完美结合,随即看向公孙恭,“不知公孙公子以为,此诗此景,可还贴切?又或者,公子有更佳之句?”

公孙恭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微微闭目,仿佛在品味诗意,片刻后睁开眼,笑道:“好一个‘此日中流自在行’!贴切,无比贴切!李队长果然才思敏捷。既然李队长问起,那我便想到另一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张志和此句,恬淡自然,描绘的是鳜鱼肥美之本源,与眼前这经过巧手烹制、极尽工巧之能事的松鼠鳜鱼,一者归真,一者炫技,不知李队长更欣赏哪一种意境?”

李渡微微一笑:“‘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张诗翁所求,乃超然物外之趣,是‘道’。而眼前这道菜,汇聚厨者心血智慧,是‘术’。学生以为,武者修行,亦当如此,既要有追寻武道本真之‘道心’,也需掌握克敌制胜之‘术法’,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不知公子以为然否?”

“道与术……说得好!”公孙恭再次举杯,“李队长年纪轻轻,能有此见地,实在难得。”

稍后,公孙恭指向那沸腾的铜锅,里面乳白色的汤底翻滚着鲜嫩的羊肉片——“涮羊肉”。

“北地苦寒,故有此豪迈吃法。热汤沸雪,快意恩仇。李队长,以为应景否?”

李渡看着那蒸腾的热气,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北地豪情,脑海中浮现前世末世风雪中与战友分食的场景,心有所感,脱口而出:

“非是在下所作,但觉古诗一句,正合此情此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此问,问的是友情,是温暖,是乱世中的一丝慰藉。这涮羊肉的铜锅,便是你我眼前的‘红泥小火炉’,驱散的不止是北地的严寒,或许还有人心中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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