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破碎的花园(1/2)
米拉在星港第37层的数据海里潜得太深,以至于警报响起时,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紧急警报,是优先级4的监测异常提示——在星火议会的新系统中,这代表“需要关注但非立即威胁”。但她看了一眼数据源,瞳孔骤然收缩。
信号来自“听风者”文明所在的新生行星。
代号:春风摇篮。
三个月前,这个刚刚学会用灵能音乐与星辰对话的文明,向全宇宙广播了他们的第一首交响乐《春风经过时的声音》。那首曲子现在还在星港的公共艺术区循环播放,清澈得像初融的雪水。
但此刻传来的不是音乐。
是尖叫。
不是声音的尖叫,是灵能频率的剧烈扭曲。琦珂设计的监测网络捕捉到了异常波动:听风者文明的整体情感频率在72小时内下跌了47个百分点,从稳定的“好奇-喜悦”谱段,坠入混乱的“恐惧-困惑”区间。
米拉调出实时影像。
画面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春风摇篮行星的表面,那些半透明的“听风者”聚集在海岸线上,不再面朝星空倾听,而是蜷缩成团,身体内部的流光变得黯淡、紊乱。他们用灵能编织的空中花园——那些悬浮的、发光的植物结构——正在枯萎,花瓣像融化的蜡般滴落。
更诡异的是天空。
行星的恒星明明正常运行,但阳光透过大气层后,呈现出病态的淡绿色。云层扭曲成漩涡状,漩涡中心隐约可见……剪影。
园丁纯净派的黑色剪影。
但又不完全像。这些剪影更模糊,更不稳定,像是某种回声。
米拉立刻接通琦珂的通讯频道:“第七区!需要你的灵能解读!”
三分钟后,琦珂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数据工作台旁。她的背景是第七区边缘的灵能艺术学院,但此刻学院里空无一人——显然她也监测到了异常。
“不是实体入侵。”琦珂的声音紧绷,她的瞳孔已经扩散进入感知状态,“是记忆污染。园丁纯净派被击溃时,他们的修剪协议留下了‘概念残渣’。这些残渣像病毒一样在维度间隙飘荡,现在附着在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解析接收到的信息:
“……附着在了‘春之声’的模板信号上。信标在向观察者宇宙广播健康情感模型的同时,无意中也成为了污染传播的载体。”
米拉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卡兰的信标正在传播园丁的修剪病毒?”
“不完全是。”琦珂调出灵能频率图谱,“你看这里——信标的七个基础频率是纯净的。但信号在穿越维度边界时,会与宇宙背景辐射相互作用。而背景辐射里……有哀歌宇宙热寂时的残留频率,有园丁修剪协议的数据碎片,甚至有陈夜平衡协议产生的‘淤塞回波’。”
图谱上,代表信标信号的银色轨迹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微的、灰黑色的频率线,像藤蔓缠绕树干。
“这些‘污染’原本处于惰性状态。”琦珂继续说,“但听风者文明太……纯净了。他们的灵能感知直接与背景辐射共振,就像用高灵敏度天线接收广播,结果连杂音也一起放大了。”
画面中,一个听风者突然站起,身体剧烈颤抖。他的半透明躯体内,流光变成了刺目的猩红色。他抬起“手”——那是一簇发光的触须——指向天空,发出第一道可被翻译的灵能信息:
“剪刀……在脑子里……”
“剪掉……歌声……”
“剪掉……风……”
然后他崩溃了。身体像破碎的玻璃般裂开,流光四散,在地上留下一滩逐渐黯淡的晶体残骸。
其他听风者发出无声的悲鸣——那是灵能层面的集体哀伤,强烈到连远在星港的监测设备都收到了反馈。
米拉握紧了拳头:“死亡率?”
“目前3%,但在上升。”琦珂闭上眼睛,似乎在强忍着感知带来的痛苦,“更严重的是……污染在变异。听风者崩溃时释放的‘痛苦频率’,正在被那些概念残渣吸收、重组,形成新的……东西。”
她发送了一段灵能录音。
米拉播放它。
瞬间,她的数据工作台所有屏幕同时闪烁,跳出一行行乱码。不是技术故障——那些乱码在自行重组,逐渐形成可读的文字:
“花园……破碎了……”
“花在哭……”
“需要……新的园丁……”
“需要……新的剪刀……”
文字持续了三秒,然后所有屏幕黑屏。重启后,监测数据消失了30%,像是被某种存在“修剪”掉了。
米拉后背发凉。
这不是园丁纯净派的残余势力。
这是某种……新东西。
由破碎的修剪协议、热寂残留的悲伤、平衡淤塞的回波、以及听风者崩溃时的痛苦,混合而成的……
“概念怪物”。
同一时间,圣殿废墟。
瓦尔基拉正在给她的第三批野花浇水——现在这里已经不能叫废墟了。五年时间,她清除了焦土,运来土壤,建起了真正的花园。虽然规模不大,但种类繁多:有从第七区混沌实体那里换来的荧光蘑菇,有从塔瑞克水晶山脉移植的微型晶簇,甚至有从新伊甸带来的、经过基因修复的融合植物。
她哼着听风者文明的那首《春风经过时的声音》,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婴儿。
然后她感觉到了。
不是通过仪器,是通过她身体里残存的园丁感知模块——那些她剪断了但无法完全移除的神经链路,此刻正在疼痛。
不是物理的疼,是概念的共鸣。
她扔下水壶,冲向曾经是控制台的区域。那里现在被她改造成了简单的监测站,连接着星火议会的公共数据网络。
屏幕自动亮起,显示着春风摇篮的危机数据。
还有那段自我生成的文字:
“需要新的园丁……”
瓦尔基拉僵住了。
她的棱镜眼睛——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温和的琥珀色——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数据流在瞳孔深处滚动,不是她在调用,是那些残存的园丁协议在自动激活。
“不……”她低声说,手指按住太阳穴,试图压制那股冲动。
但太迟了。
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园丁系统遗留在她神经深处的“修剪视觉”:
春风摇篮行星上空,那些灰黑色的概念残渣正在聚合,形成一把巨大的、半透明的剪刀轮廓。剪刀没有握柄,没有实体,只是一个由痛苦记忆和破碎协议构成的概念存在。
它正在“修剪”听风者文明的灵能网络。
不是剪除情感,是更恐怖的东西——它在标准化。
把每个听风者独特的灵能频率,强行拉平到同一个谱段。
把多样性的痛苦,变成统一规格的“合规悲伤”。
把百花齐放的花园,变成整齐划一的苗圃。
而更可怕的是,瓦尔基拉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回应。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做出握剪刀的动作。
她的嘴唇无声地念出园丁的修剪祷文:
“杂乱是痛苦之源……”
“统一是安宁之始……”
“修剪吧,修剪吧……”
“直到所有花园都……”
她狠狠咬破舌尖。
疼痛和血腥味让她瞬间清醒。
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那双手曾经优雅地修剪过无数文明,现在沾满了花园的泥土。
“我还是……”她喃喃道,“没能完全摆脱……”
通讯请求突然接入。
是织网者。
她的全息影像出现在花园里,背景是一艘小型侦察舰的驾驶舱。
“瓦尔基拉,你感觉到了吧。”织网者的声音很冷,但不是针对她,“星火议会正在组织救援队,但常规手段没用。我们需要……了解那把‘剪刀’的本质。”
瓦尔基拉艰难地站起来:“它是修剪协议的亡灵。混合了哀歌的悲伤、平衡的淤塞、以及新生命的痛苦。它想要……完成园丁未完成的工作,但用更‘温柔’的方式。”
“你能阻止它吗?”
“我……”瓦尔基拉看着自己的手,“我的一部分……想加入它。”
坦白的瞬间,她感到羞耻。但织网者没有惊讶。
“我知道。”织网者说,“所以我来了。不是来监视你,是来……帮你。”
她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不是武器,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刀身刻满符文的短刃。
“琦珂设计的‘灵能手术刀’。”织网者说,“能切断概念层面的连接。如果你体内还有园丁的协议残留……是时候做个彻底的手术了。”
瓦尔基拉愣住:“现在?在这里?”
“最好在概念剪刀完全成型前。”织网者的影像靠近,“但警告:这个过程会疼。不是身体的疼,是……存在层面的疼。因为我要切掉的,是你作为‘园丁’的根基。”
瓦尔基拉沉默了。
她看向自己的花园,那些野花在微风中摇曳,每一朵都不同,每一朵都不完美。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找到即使痛苦也能幸福的秘密。”
想起卡兰成为信标前的微笑。
想起织网者给她园艺小刀时说的“想看看你怎么开花”。
然后她点头。
“来吧。”
“剪掉……最后的剪刀。”
星港,紧急会议厅。
米拉、琦珂、艾琳,以及几位星火议会的高层,围坐在全息投影台前。投影显示着春风摇篮的实时状况——概念剪刀已经成型40%,听风者文明的崩溃率上升到12%。
“常规舰队无法对抗概念存在。”一位军事顾问说,“我们的武器打不到它。”
“灵能干扰呢?”艾琳看向琦珂。
“试过了。”琦珂脸色苍白,显然刚刚进行了高强度灵能作业,“我的学生用学院最强的共鸣器试图扰乱剪刀结构,结果……三个学生灵能回路被反向污染,现在在接受紧急净化。”
她调出一段记录:
画面中,几个年轻的灵能艺术家围成圈,释放出彩色的灵能波纹,涌向天空中的剪刀轮廓。
剪刀没有反击。
它只是……吸收了。
吸收那些灵能,吸收其中的艺术情感、青春冲动、对美好的渴望——然后,将这些“杂乱”的频率,重新编织成整齐的、冰冷的几何波形,反向投射回来。
学生们当场僵住,眼睛里的光彩消失,开始用机械般的同步声音说:
“修剪是慈悲……”
“整齐是美……”
“我们……需要被修剪……”
记录结束。
会议厅里一片死寂。
“这比园丁更可怕。”米拉低声说,“园丁至少承认自己在修剪。这东西……它在让你‘自愿’被修剪。它在把反抗变成顺从,把多样性变成‘需要治疗的病症’。”
突然,艾琳的个人终端响起特殊提示音——那是巡界者级别的紧急通讯。
她接通。
织网者的影像出现,背景是圣殿花园。她浑身是汗,手里握着的灵能手术刀正在滴落银色的液体——不是血,是数据态的“概念残渣”。
在她身后,瓦尔基拉跪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但眼睛是清明的琥珀色。
“手术完成。”织网者喘息着说,“瓦尔基拉体内的园丁协议残留……切除了70%。剩下的30%是神经基础结构,移除会致命。但她现在能抵抗概念剪刀的共鸣了。”
瓦尔基拉抬起头,声音虚弱但清晰:
“我知道怎么对抗它。”
所有人看向她。
“那把剪刀……它不是一个独立的‘敌人’。”瓦尔基拉扶着旁边的花架站起来,“它是所有破碎花园的集合体——哀歌宇宙的悲伤花园,园丁修剪过的标本花园,陈夜平衡协议下淤塞的花园……还有听风者正在崩溃的痛苦花园。”
她走到镜头前:
“它想要成为‘终极园丁’,修剪所有花园,让全宇宙变成一座统一的、永恒的、没有痛苦的……”
她顿了顿,找到一个准确的词:
“墓地。”
米拉明白了:“所以对抗它不是攻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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