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致哀者萨利(1/2)
第六章 致哀者萨利
离开柯尼法和艾瑟拉的小屋后,小骑士沿着地图上标注的路线继续前行。手中的指南针稳定地指向方位,让他在这个复杂的地下迷宫中能够保持清晰的方向感。
遗忘十字路口的通道似乎永无止境,每一条路都通向另一条路,每一个转角都连接着更多的转角。但现在,有了地图的指引,小骑士的探索变得更加有目的性,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游荡。
在前行的过程中,小骑士开始注意到一些之前没有留意的细节。
在某些地方,空气中漂浮着一些奇特的痕迹——那不是灰尘,不是雾气,而是某种更加虚幻的东西,某种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形态。
那些痕迹看起来像是影子,但又不完全是影子。它们半透明,微微发光,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状态,像是某种能量的残留,像是某种存在曾经经过此处留下的回响。
有些痕迹呈现出虫子的模糊轮廓——能够依稀辨认出头部、身体、四肢的形状,但所有的细节都是模糊的,扭曲的,像是透过水面看见的倒影。那些形状在缓慢地移动,或者说在重复着某种动作,像是被困在某个时间循环中,永远重复着生前最后的行为。
有些痕迹更加抽象——只是一些飘浮的光点,一些扭曲的线条,一些难以名状的形态。它们在空气中漂浮,随着某种看不见的气流移动,时而聚集,时而分散。
小骑士停下脚步,举起萤火虫灯,让光芒照向其中一个漂浮的形态。
那是一个虫子的影子,正在重复着某个动作——它似乎在挥舞着什么,可能是工具,可能是武器。动作很缓慢,很机械,像是某种被无限循环播放的影像,像是某段记忆的碎片被困在了这个物理空间中。
当萤火虫灯的光芒照射到那个形态上时,它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但也更加悲伤了一些。小骑士能够感受到——通过某种超越视觉的感知——那个形态中蕴含的情感:困惑、恐惧、还有一种深深的迷失感。
然后,那个形态慢慢淡去,像是雾气在阳光下蒸发,像是梦境在清醒时分解。
小骑士继续前行,但现在他对这些漂浮的形态有了更多的注意。它们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在某些区域特别密集,像是某种看不见的墓地,像是无数个无法安息的灵魂聚集的地方。
就在他穿过一个特别密集的痕迹区域时,小骑士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不是物理性的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波,而是某种更加直接的东西,某种绕过耳朵直接在意识中回响的声音:
又一个行走者……又一个游荡在死者之间的生者……
那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耳语,轻得像是风吹过枯叶时的沙沙声,轻得几乎可以被误认为是幻觉。但它确实存在,确实在传达某种信息,确实在引导小骑士前往某个方向。
小骑士循着那个声音的方向前进。
通道在前方转弯,然后他看见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通道——那条通道的氛围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墙壁上挂着黑色的布料,那些布已经褪色,已经破旧,但仍然被小心地悬挂在那里,像是某种装饰,又像是某种标记。那些黑布在微弱的气流中轻轻摆动,像是在哀悼,像是在祈祷。
通道的地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置着一支蜡烛。那些蜡烛很小,火焰微弱,但它们都在燃烧,都在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这些蜡烛显然是有人定期维护的,是有人在这个废墟中仍然坚持履行某种仪式。
小骑士沿着这条被蜡烛照亮的通道前行。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房间,或者说是一个小小的礼拜堂,一个专门为某种特殊目的而设置的神圣空间。
房间是圆形的,天花板呈穹顶状。墙壁上刻满了符号和铭文,那些符号不是装饰性的,而是具有某种功能性的,像是某种咒语,某种祈祷文,某种用来沟通生者与死者的神秘语言。在烛光的照耀下,那些符号似乎在微微发光,似乎蕴含着某种超越文字本身的力量。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个石台,台上燃烧着更多的蜡烛,数十支蜡烛围成一圈,它们的火焰在一起跳动,形成一个明亮的光环。在那光环的中心,整齐地摆放着一些面具。
那些面具形状各异,有些精致华丽,雕刻着复杂的图案;有些简陋朴素,只是最基本的面部轮廓。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是为死者准备的,都是用来容纳离去灵魂的器皿。每一个面具都代表着一个曾经的生命,一个已经结束的故事。
在石台的后方,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只披着黑色长袍的虫子,身形高大而瘦削,几乎和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长袍从头部一直垂到地面,覆盖了它的全身,只露出一个苍白的面孔。
那面孔很瘦,皮肤紧紧贴在骨骼上,眼窝深陷,但眼神却清澈而平静。那双眼睛见证过太多死亡,经历过太多离别,以至于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悲伤,抵达了某种更加深沉的理解,某种对生死循环的彻底接纳。
那就是致哀者。
小骑士走进房间,萤火虫灯的光芒和蜡烛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在墙壁上投下复杂的影子。那个披着黑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这位访客。
欢迎,致哀者开口了,声音低沉而舒缓,像是某种古老的吟诵,像是某种经过特殊训练才能发出的音调,欢迎来到安息之所的前厅,欢迎来到生者与死者交界的地方。
他走向前,黑色的长袍在地面上拖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某种仪式性的步伐:
我是萨利,一位致哀者,一个为死者送行的守望人。在这个王国还存在的时候,我为那些离世的灵魂举行仪式,帮助他们安详地前往另一个世界。
萨利走到石台旁,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些面具,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某个熟睡的孩子:
你看见它们了吗?这些面具,这些容器,这些为逝者准备的最后居所。每一个离开这个世界的灵魂,都应该得到一个这样的面具,都应该被妥善地安置,都应该被引导前往它们应该去的地方。这是我们对死者的尊重,这是文明的标志之一。
他拿起其中一个面具,那是一个简单的白色面具,上面只有两个眼洞,没有任何装饰。在烛光的照耀下,那面具看起来既悲伤又安详:
但现在……现在死亡变得廉价而混乱。那些被感染者,它们死后连灵魂都无法完整地离开这个世界。它们被困在某个中间状态,既不活着也不真正死去,只是在废墟中徘徊,重复着某些无意义的动作。
萨利将面具放回原处,转身面对小骑士。他的眼睛仔细地、几乎是用某种超越视觉的方式观察着这位访客:
你看见了那些漂浮的形态,对吗?那些在空气中游荡的影子。那些就是无法安息的灵魂,是死亡被扭曲、被破坏后留下的残骸。它们既没有前进,也无法后退,只能永远困在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之间,永远承受着那种不完整的痛苦。
他走得更近了,近到几乎可以触碰到小骑士。萨利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和小骑士处于同一高度:
而你……你很特殊。从你第一次踏入这个区域,我就感觉到了。你身上有某种气息,某种和死亡、和虚无、和那个世界尽头的黑暗有关的气息。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某种深沉的洞察:
你是虚空造物,对吗?由那个深渊孕育,由黑暗塑造,由虚无赋予形态。你没有普通生命的那种……生机,那种温度,那种证明你正在的东西。
萨利慢慢直起身体,双手合拢在胸前:
这让你变得非常特殊。你既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你存在于两者之间,或者说,你超越了两者。你没有需要离开的灵魂,因为你从未拥有过普通意义上的灵魂。你是……空的,纯粹的空,一个行走的虚无。
他在房间里缓缓踱步,黑色长袍在地面上画出优雅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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