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海格默的消失(1/2)

分散后的第十个月,海格默在泪水之城游荡。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穿越这些破败的街道了。也许是第一百次,也许是第两百次。数字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在这里,还在寻找需要帮助的人,还在履行着骑士的职责。

虽然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还配得上这个称号。

泪水之城曾经是圣巢王国的心脏,是文明的象征,是无数虫子梦想的家园。但现在,它只是一座死城——永不停歇的大雨冲刷着空荡的街道,倒塌的建筑像墓碑一样矗立着,到处都是感染者的身影。

海格默踩着积水前行,雨水打在他破旧的盔甲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他的盔甲已经千疮百孔。无数次战斗留下了无数道划痕、凹陷、裂缝。他曾经试图修补,但材料和工具都已经耗尽。现在这副盔甲更像是一堆勉强连在一起的金属碎片,而非真正的防护装备。

但他还在穿着它。

因为这是五骑士的盔甲,是他身份的象征,是他最后的骄傲。

第十个月了,他自言自语,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中回响,感觉像过了十年。

他来到一个曾经熟悉的广场——这里曾经是市场,商人们在这里出售商品,虫子们在这里交流聊天。他记得这里曾经多么热闹,多么充满生机。

但现在,广场上只有废墟和雨水。

海格默在广场边缘的一座破损喷泉旁坐下。这个喷泉曾经喷涌着清澈的水,现在只剩下干涸的石槽和破碎的雕像。

他从背包中取出一小块干肉——那是他几天前从一个废弃的储藏室里找到的,已经有些发霉,但这是他唯一的食物。

海格默咬了一口,味道苦涩难咽。

还记得白色宫殿的宴会吗?他对着空气说,仿佛其他骑士就在身边,那些精致的食物,那些美味的汤...现在想想,那简直像是梦境。

没有人回答。

他习惯了自言自语。在这漫长的孤独中,说话——即使没人听——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是个有理智的生物,而不是像那些感染者一样的行尸走肉。

奥格瑞姆,你还好吗?他问,你还在水道里战斗吗?记得照顾好自己,大个子。不要太拼命。

德莱雅,你的智慧一定找到了更好的战术吧?你总是最聪明的那个。

伊斯玛...孩子们还好吗?你有没有太勉强自己?记得...记得也为自己着想一点。

泽莫尔...你还在守墓吗?希望你至少找到了平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他想念他们。想念一起训练的日子,想念一起战斗的时光,想念那些简单而美好的时刻——奥格瑞姆笨拙的玩笑,德莱雅认真的表情,伊斯玛温柔的笑容,泽莫尔动人的故事。

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

现在他是孤独的,完全的、彻底的孤独。

海格默吃完那小块干肉,站起身,准备继续巡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感染者的嘶吼,而是...哭声。

孩子的哭声。

海格默立刻警觉起来。他朝声音的方向跑去,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座倒塌的建筑前。

哭声从废墟中传来。

有人在吗?海格默大声喊道,不要怕!我是来帮忙的!

哭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大声了。

海格默开始清理废墟。他搬开石块、推开木板、挖掘碎石。他的手被割伤了,盔甲被更多尖锐的碎片划破,但他没有停下。

十分钟后,他找到了哭声的源头。

那是两个孩子——两只小蛆虫,看起来只有五六岁。他们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周围都是倒塌的建筑材料。

不要怕,海格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柔,我会救你们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扩大开口,确保不会引发二次坍塌。然后他伸出手,将两个小蛆虫一个个拉了出来。

他们浑身是灰尘,但看起来没有受重伤。

你们叫什么名字?海格默问。

我...我叫马洛,较大的那个蛆虫说,声音颤抖,这是我弟弟塔洛。

你们的父母呢?

马洛的眼睛红了:爸爸妈妈...他们变成了坏虫子。我们躲起来,但...但建筑塌了,我们被困住了。

海格默的心一痛。又是失去父母的孤儿,又是这该死的瘟疫造成的悲剧。

现在安全了,他说,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真的吗?马洛眼中闪过希望,真的有安全的地方?

海格默犹豫了一下。他不确定哪里是真正安全的——整个泪水之城都在崩溃。但他不能告诉孩子们这个残酷的真相。

有的,他撒谎道,在城市边缘,有个避难所。那里有其他孩子,有大人照顾。我带你们去。

他说的是伊斯玛的避难所。虽然他不确定那里现在怎么样了,但至少那是他知道的唯一可能安全的地方。

海格默带着两个孩子穿越泪水之城。一路上,他不断警惕周围,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雨还在下,永不停歇。

他们经过内城大门——曾经宏伟的门现在只剩下破碎的框架。海格默记得这里曾经有守卫站岗,有商人排队等待检查。现在,只有雨水和寂静。

哥哥,塔洛突然说,那个大哥哥是谁?

海格默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什么大哥哥?

在雕像下面的那个,塔洛指着前方。

海格默看过去,在空洞骑士纪念碑的废墟旁,有个身影。

那是另一只蛆虫,看起来比马洛稍大一些,大概七八岁。他正试图从废墟中挖掘什么东西。

海格默走近,看清了那只蛆虫在做什么——他在试图挖出被埋在废墟下的另一只更小的蛆虫。

需要帮忙吗?海格默问。

那只蛆虫惊恐地转身,看到海格默时明显松了口气:你...你不是坏虫子?

不是,海格默说,我是骑士。我来帮你。

他加入挖掘工作。很快,他们救出了被埋的小蛆虫——那是第一只蛆虫的弟弟,只有三四岁,受了些伤但还活着。

谢谢!较大的蛆虫激动地说,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不用谢,海格默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格伦,这是我弟弟希洛,蛆虫说,然后看向海格默破旧的盔甲,你...你真的是骑士吗?

是的,海格默说,虽然心中有些不确定,我是海格默,王国五骑士之一。

格伦的眼睛亮了起来:五骑士!我听说过你们!你们很厉害,对吗?你们会保护大家,对吗?

海格默沉默了一下。

我们...我们尽力,他最终说,但有时候...有时候我们的力量不够。

但你救了我弟弟,格伦坚持道,你就是英雄!

海格默苦笑。英雄?他不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个词。他只是在做该做的事,在勉强坚持着,在假装自己还有价值。

来吧,他说,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现在他有四个孩子要保护了。

他们继续前进,但越接近城市边缘,感染者就越多。海格默不得不更加小心,带着孩子们绕开危险区域。

但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他们还是遭遇了。

五个感染者突然从阴影中冲出,挡住了去路。它们的眼睛发出橙色的光,身体渗出感染的液体,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躲在我后面!海格默立刻将孩子们护在身后,拔出长剑。

感染者扑了上来。

海格默迎战,剑光闪烁。他的动作依然敏捷,技巧依然精湛——即使盔甲破损,即使身体疲惫,战斗的本能依然刻在骨子里。

他杀死了第一个感染者,然后是第二个。

但第三个的攻击划过了他的肩膀,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痛。

但海格默咬紧牙关,继续战斗。他不能倒下,不能让这些孩子受伤。

第四个感染者被他击退,摔在墙上。

第五个——

第五个的利爪刺中了他的侧腹,穿透了已经破损的盔甲。

海格默惨叫一声,但反手一剑斩断了那个感染者的头颅。

战斗结束了。

五个感染者都倒在地上,但海格默也身负重伤。

大哥哥!孩子们惊恐地跑上来。

没...没事,海格默勉强说,虽然鲜血正从伤口流出,我们...我们继续走。

他用剑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站起来。每一步都疼痛万分,但他没有停下。

必须把孩子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必须完成这最后的任务。

他们继续前进,但海格默的速度越来越慢。失血让他感到眩晕,伤口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还有多远?马洛担心地问。

不...不远了,海格默说,但他自己也不确定。

他们走过一座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海格默的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小心!格伦抓住了他的手臂。

谢谢,海格默说,谢谢你们...支撑我。

这是讽刺的——他应该保护孩子们,但现在却需要孩子们的支持才能继续前进。

终于,他们到达了避难所所在的区域。

海格默认出了地标——那棵标志性的发光蘑菇,那块特殊形状的岩石。避难所就在附近。

就在...前面,他说,你们...你们自己能找到吗?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马洛问。

海格默摇头:我...我还有事要做。还有...还有其他人需要帮助。

这是谎言。事实是他知道自己的伤势太重了,可能撑不了多久。他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死去,不想让他们看到那个场景。

但你受伤了!格伦说。

骑士的伤...不算什么,海格默勉强笑了笑,去吧,孩子们。找一个叫伊斯玛的女士,告诉她...告诉她海格默送你们来的。她会照顾你们。

他不知道伊斯玛是否还在那里,不知道避难所是否还安全。但这是他唯一能为这些孩子做的了。

孩子们犹豫着,不想离开。

快去!海格默严厉地说,这是命令!

孩子们被他的语气吓到了,终于转身跑向避难所的方向。

海格默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然后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痛苦、疲惫、失血——所有的一切都压倒了他。

至少...至少他们安全了,他喃喃自语。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雨水打在脸上。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消散。

对不起...大家,他说,我...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他想起了白色宫殿,想起了五骑士的时光。

想起奥格瑞姆笨拙但真诚的友谊,想起德莱雅智慧的建议,想起伊斯玛温暖的关怀,想起泽莫尔动人的故事。

真希望...能再见你们一面,他轻声说,真希望...能再一起笑一次。

黑暗在侵蚀他的意识。

海格默闭上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海格默感觉到有人在拖动他的身体。

他努力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不清。

谁...他虚弱地说。

别说话!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你伤得很重!我要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海格默想要抗议,想要说自己不需要帮助,但他太虚弱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他第二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个小小的洞穴,很隐蔽,墙壁上有发光的真菌提供微弱的光线。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虽然包扎得很粗糙,但至少止住了血。

你醒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海格默转头,看到了救他的人。

那是一只蛆虫,看起来十岁左右,身材比同龄的蛆虫更壮实一些。他的脸上有一道疤痕,眼神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是你...救了我?海格默问。

是的,蛆虫说,我叫塔索。我看到你倒在地上,就把你拖回来了。

谢谢,海格默说,但...但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骑士,塔索简单地说,骑士保护我们,所以我应该保护骑士。

海格默苦笑:我...我不是什么好骑士。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但你保护了那些孩子,塔索说,我看到了。你受了伤还要护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你是英雄。

我不是——海格默开始反驳,但塔索打断了他。

你救了我弟弟,塔索说,声音突然变得激动,三个月前,在内城区,你救了一个被感染者追杀的小蛆虫。那是我弟弟。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永远记得。

海格默努力回忆。三个月前...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一个小蛆虫被追杀,他出手相救,然后迅速离开了。他以为那只是众多救援中的一次,没想到对方一直记得。

你弟弟...还好吗?海格默问。

塔索的表情黯淡下来:他两周前被感染了。我...我不得不...不得不亲手...

他没有说完,但海格默明白了。

对不起,海格默说。

不是你的错,塔索说,是这个该死的瘟疫的错。但至少...至少因为你,他多活了三个月。多经历了三个月的生活,而不是立刻死去。这些时间对我们很重要。

海格默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伤需要休息,塔索说,至少躺几天,让身体恢复。

不行,海格默挣扎着想起来,我还有...还有工作要做,还有人需要帮助——

剧烈的疼痛让他惨叫一声,重新倒下。

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塔索按住他,如果你强行行动,伤口会裂开,你会死。休息几天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海格默知道塔索说的对,但他不甘心。每一天都有人在死去,每一刻都有人需要帮助。他怎么能躺在这里休息?

但他的身体不听使唤。疲惫和疼痛压倒了一切。

好吧,他最终妥协,几天...就几天。

很好,塔索说,我会照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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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塔索细心地照顾海格默。

他给海格默换药,喂他吃东西(虽然食物很少),甚至在海格默发烧时用冷水给他降温。

海格默在这段时间里和塔索交谈,了解了他的故事。

塔索原本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父母、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他们在内城区经营一家小店,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也算幸福。

然后瘟疫来了。

父亲第一个被感染,变成了野兽般的怪物。母亲为了保护孩子们,不得不...不得不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那个场景永远烙印在塔索的记忆里。

之后,母亲也被感染了。这次轮到塔索做出选择。他带着弟弟妹妹逃跑,看着母亲变成怪物,看着曾经温柔的脸变得扭曲疯狂。

妹妹在一周后因饥饿和疾病死去。

弟弟在海格默救了他之后又活了三个月,但最终还是被感染了。

现在塔索是唯一的幸存者。

为什么你还能坚持?海格默问,失去了这么多...你是怎么继续下去的?

因为愤怒,塔索简单地说,我对瘟疫愤怒,对这个世界愤怒,对所有不公愤怒。这份愤怒让我活下去,让我想要战斗,让我想要复仇。

他看向海格默:而你呢?你为什么还在坚持?你明明可以逃离这个城市,可以去安全的地方,但你还在这里,还在救人。为什么?

海格默思考了很久,然后说:因为...因为如果我不做,谁来做?如果所有人都逃跑了,谁来保护那些无法逃跑的人?

即使明知道会失败?

即使明知道会失败,海格默确认,至少...至少我尝试过。至少我没有放弃。

塔索若有所思地点头。

第四天,海格默的伤势好转了一些。他能够站起来,能够简单地活动。

我该走了,他对塔索说,谢谢你照顾我。

去哪里?塔索问。

回泪水之城,海格默说,还有工作要做。

我跟你一起去,塔索说。

什么?海格默震惊,不行!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塔索说,但我想帮忙。你救了我弟弟,现在轮到我报恩了。

你不欠我什么——

这不是欠不欠的问题,塔索打断他,这是我的选择。我想战斗,想做点什么,而不是躲在洞穴里等死。

海格默看着这个年轻的蛆虫,看到了他眼中的决心。

好吧,他最终说,但你必须听我的命令。遇到危险时,你必须先逃。

成交,塔索说。

他们一起返回泪水之城。

接下来的几周,海格默和塔索成为了搭档。他们一起搜索幸存者,一起对抗感染者,一起在这座死城中寻找希望的火种。

塔索虽然年轻,但战斗能力不弱。他敏捷、勇敢,而且有种不要命的狠劲。海格默不得不多次阻止他做出过于冒险的举动。

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海格默说,勇敢不代表愚蠢。

但你也经常冒险,塔索反驳。

我是骑士,海格默说,这是我的职责。但你...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不应该轻易牺牲。

如果我们都这样想,谁来做危险的事?塔索问。

海格默无言以对。因为塔索说的对——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无论多么危险。

他们救出了更多的幸存者——有老人、有孩子、有受伤的战士。海格默尽可能地将他们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虽然他知道只是暂时的。

一个月后,灾难降临了。

那天,他们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感染者群——至少五十个,也许更多。

海格默和塔索当时正在护送三个幸存者穿越内城区。感染者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形成包围圈。

海格默大喊,我来挡住他们!

我不会丢下你!塔索喊道。

这是命令!海格默吼道,带他们离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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