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守望者卢瑞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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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之城在永恒的雨中等待着,那雨不是天空的哭泣——因为这个地下王国从未见过真正的天空,从未知道云朵是什么形状,从未理解雷鸣究竟藏在何处——而是蓝湖的渗透,
是时间本身的液化,是历史在以水滴的形式一滴一滴地从天花板的裂缝中坠落,像是某个被遗忘的神明在为这座曾经辉煌如今只剩废墟的城市哭泣,虽然那神明早已不在,
虽然眼泪已经失去了意义,但雨仍然在下,永不停歇,仿佛它已经忘记了如何停止,仿佛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座城市唯一还在运作的功能,唯一还在证明时间仍在流逝的证据。
小骑士站在城市的入口处,那个它已经来过几次、每次都带着不同理解和更沉重负担的地方,望着眼前这片在雨幕中模糊的景象
——那些断裂的桥梁像是被时间咬断的骨头,那些倒塌的塔楼像是倒下后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巨人,那些空荡的广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感受着雨水落在自己外壳上的声音,
那种有节奏的、单调的、却又充满某种诗意的嗒嗒声,像是时间在敲门,像是历史在低语,像是某种比语言更古老的音乐在演奏着一首关于兴衰、繁荣与毁灭、开始与结束的永恒交响曲。
它现在知道了,知道了更多,知道了关于这座城市的不只是它曾经美丽这样简单的事实,而是更深层的真相
——知道了守望者卢瑞恩如何用他的六只眼睛日夜不停地观察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桥梁、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虫子,知道了他如何将这座城市的安全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知道了他如何最终为了王国的封印放弃了那些他珍视的视野,陷入永恒的黑暗,在那个黑暗中维持着封印,承受着只有守梦者才能理解的痛苦,
而现在,小骑士要去解放他,要让他的牺牲终于可以结束,要打破第一道锁链,要开始那个将最终导致黑卵圣殿完全打开的过程。
雨继续下着,冷漠地,机械地,像是它不在乎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不在乎王国是繁荣还是崩溃,不在乎即将有一个虚空之子踏上解除封印的道路,它只是下,永远地下,
用它那单调的节奏标记着时间的流逝,用它那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所有还活着的存在——生命是短暂的,石头会风化,金属会锈蚀,记忆会消散,但雨会继续,雨总是会继续。
小骑士开始进入城市,它的脚步在被雨水浸透的石板路上回响,那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中格外清晰,格外孤独,
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它一个存在在移动,只剩下它的脚步在证明运动仍然可能,只剩下它的决心在对抗着这座城市弥漫的死亡气息和遗忘氛围,而周围那些曾经是商店、是住宅、是餐馆、是充满生活和笑声的建筑,
现在只是空壳,只是某种三维的墓碑,只是在说这里曾经有人存在过,曾经有故事发生过,但现在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这些墙壁,这些在雨中缓慢崩解的石头。
它知道守望者塔楼的位置——不是通过地图,不是通过指引,而是通过某种更直觉的方式,某种虚空生物与梦境守护者之间的共鸣,某种如果你要找我,你会知道我在哪里的神秘连接,也许是卢瑞恩的意识即使在沉睡中仍然在履行守望者的职责,仍然在着城市,仍然在某种层面上意识到有一个特殊的存在进入了他的领域,需要被引导到正确的地方——塔楼在东侧,在城市的较高区域,需要穿过复杂的桥梁系统和垂直的电梯井才能到达,那是一座从城市主体结构中升起的建筑,一座卢瑞恩用来观察整个泪水之城的地方,一座现在将成为第一次解封现场的地方。
小骑士开始向那个方向移动,穿过那些它已经部分熟悉的街道——这里曾经与假骑士战斗,那里曾经遇到过绘图师柯尼法,更远处是灵魂圣所的入口,是那些扭曲的灵魂法师曾经进行疯狂实验的地方——每个地点都唤起记忆,都提醒着小骑士它在这个王国中的旅程,它见证的一切,它理解的真相,而现在所有那些经历都在汇聚到这个时刻,都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做准备,都在确保当小骑士面对守望者的梦境时,它不会是一个空洞的容器,而是一个承载着完整故事、理解着完整真相的存在。
城市在雨中显得更加阴郁——那种阴郁不只是光线的不足,不只是建筑的破败,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某种精神层面的压抑,像是这个地方本身就在哀悼,就在为自己失去的繁荣和美丽感到悲伤,就在用它那永恒的雨水作为眼泪,虽然那眼泪没有温度,虽然那哀悼没有声音,虽然这座城市早已没有意识去真正感受悲伤,但某种东西仍然在那里,某种残留的,某种印刻在石头和金属中的集体记忆,仍然在低语着我们曾经是伟大的,我们曾经是美丽的,看看现在的我们,看看我们变成了什么。
小骑士注意到雨水在某些地方形成了小溪流——不是规划好的排水系统,那些系统早就失效了,而是水找到自己的道路,沿着最低的地形流动,汇聚,形成临时的河流,那些河流蜿蜒在街道上,在废墟间,带着它们从上方收集的一切——灰尘,碎片,偶尔是橙色的感染液体,让清澈的湖水变得污浊,变得危险,变得不再是生命之源而是传播疾病的媒介,这就是瘟疫的影响,它不只是直接杀死虫子,更是扭曲一切,污染一切,让原本中性或有益的东西变成威胁。
它小心地避开那些被污染的水流,沿着相对干燥的路径前进,跳跃那些已经断裂的桥梁——有些断裂是因为年久失修,有些是因为战斗,有些可能是因为感染者在疯狂中破坏,但无论原因如何,结果是相同的:这座城市的连接性被破坏了,那些本该让虫子们在不同区域之间自由移动的通道现在变成了障碍,变成了挑战,变成了只有像小骑士这样敏捷而坚定的存在才能克服的考验——攀爬那些仍然可以使用的梯子和脚手架,在那些摇摇欲坠的平台之间跳跃,用暗影冲刺穿过那些太宽而无法正常跳跃的缺口,每一次移动都需要精确,每一次判断都需要正确,因为失败意味着坠落,意味着掉入下方那些充满感染者或被污染水流的区域,意味着伤害,延迟,也许是死亡。
但小骑士已经习惯了这种移动方式,已经在无数次的探索和战斗中磨练了技巧,已经理解了圣巢的地形语言,已经知道如何阅读一个平台的稳定性,如何判断一个跳跃的可行性,如何在空中调整姿态以应对意外的情况,它的动作流畅,自信,像是某种在废墟中跳舞的生物,像是某种已经与这个崩溃的世界达成某种默契的存在,知道如何在混乱中找到秩序,如何在危险中找到安全的道路。
终于,在穿过了一个特别复杂的桥梁交叉点——那里至少有五座不同的桥在不同高度交织,形成一个三维的迷宫,小骑士需要上下左右移动才能找到正确的路径——之后,它看到了目标。
守望者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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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这座充满奇迹建筑的城市中,即使周围有那么多精美的塔楼和桥梁,守望者塔楼仍然是特别的,是独特的,是让任何第一次看到它的存在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感到某种混合着敬畏和不安的情感的那种建筑,因为它不只是高——虽然它确实非常高,从城市的基础层一直延伸到接近蓝湖底部的高度——而是它的形态,它的功能性,它那种完全服从于这个单一目的的纯粹设计,让它看起来不像是供虫子居住的建筑,而更像是某种器官,某种巨大生物的眼睛,某种被石头和金属构建出来但仍然保持着某种有机性质的存在。
塔楼是圆柱形的,直径约二十米,笔直地向上延伸,没有任何装饰性的元素,没有任何不必要的凸起或凹陷,只有功能,只有目的,只有我存在是为了让守望者能够看到一切这个唯一的设计理念,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覆盖在塔楼表面的无数窗户——不,不是窗户,因为窗户意味着玻璃,意味着隔离,而这些是开放的孔洞,是直接与外界相连的开口,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整个表面,大小不一,角度各异,像是某种蜂巢,像是某种被虫蛀过的木头,像是某种皮肤病在金属和石头上的表现,创造出一种既精确又有些令人不安的视觉效果,一种这是人工设计的但又看起来像是自然生长的的矛盾美感。
从那些孔洞中,小骑士能看到内部偶尔闪烁的光芒——不是稳定的照明,而是间歇的,脉动的,像是某种还在运作的系统,像是塔楼本身仍然有某种生命,虽然它的主人已经沉睡,虽然它的功能已经不再被需要,但某些基本的机制仍然在工作,仍然在消耗能量,仍然在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作,也许是自动的防御系统,也许是监视装置,也许只是某些魔法回路的惯性,在没有明确指令停止的情况下继续它们被设计来做的事情。
塔楼的基础被一圈金属栅栏环绕——那栅栏看起来是后来添加的,不是原始建筑的一部分,材质不同,设计风格不协调,可能是在瘟疫爆发后某个试图隔离或保护的尝试,但那个尝试显然失败了,因为栅栏现在已经部分损坏,有些部分被撞倒,留下扭曲的金属和破碎的支柱,有些部分被腐蚀,金属表面覆盖着绿色的锈迹和橙色的感染污渍,显示着暴力,显示着突破的尝试,也许是感染者想要进入,也许是幸存者想要逃离,也许只是时间和废弃造成的自然衰败,但无论原因如何,结果是栅栏不再是有效的屏障,不再能够阻止任何真正决心进入的存在。
小骑士找到了一个足够大的缺口——两根金属柱之间的空隙,被某种力量强行扩大——穿过栅栏,来到塔楼的入口前,那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高达五米,宽约三米,表面覆盖着复杂的浮雕和铭文,那些浮雕描绘着眼睛——无数的眼睛,各种大小,各种形态,都在凝视着不同的方向,都在象征着守望者的职责和能力,而铭文是古老的文字,也许是某种祈祷,也许是某种警告,也许只是说明这里是什么地方,谁有权进入,什么样的存在应该被阻挡在外,但那些文字已经部分磨损,已经难以完整阅读,只能辨认出一些片段——守望...保护...永恒...职责...牺牲——每个词都充满重量,都在提醒着这座塔楼的意义,都在讲述着卢瑞恩的故事。
门的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复杂,像是某种特殊钥匙的接口,周围刻画着魔法符文,那些符文现在是暗淡的,没有发光,显示着门的封印系统已经失效或处于休眠状态,也许是因为能量耗尽,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来维护,也许是因为在王国崩溃的混乱中,这扇门的锁定机制被破坏或被有意解除,无论原因如何,小骑士注意到门没有完全关闭,有一条细细的缝隙,光线从那里透出,空气在那里流动,显示着门是可以被打开的,是可以被推动的,是在邀请——或者说,不再能够阻止——任何想要进入的存在。
小骑士走到门前,将手放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感受着那种质感,那种经历了无数岁月、见证了无数事件、现在仍然在这里坚守的材料的存在感,然后它开始推,用力,用它承载的所有重量,用它决心的全部力量,门开始移动,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发出低沉的嘎吱声,那声音在空荡的广场中回荡,像是某个巨大的生物在呻吟,像是时间本身在抱怨被打扰,像是历史在警告你确定要进入吗?你确定要开始这个不可逆转的过程吗?
但小骑士没有停止,继续推,门继续开,缝隙扩大,光线涌出,更多,更亮,直到开口足够让小骑士通过,然后它踏入了黑暗,踏入了塔楼,踏入了这段旅程的下一个关键阶段,门在它身后缓慢关闭,切断了外部的雨声,切断了城市的景象,将小骑士封闭在守望者的领域中,在这个为观察而建造的空间中,在这个即将见证第一次解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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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楼内部的第一印象是垂直性——这个概念如此强烈,如此压倒性,以至于小骑士站在入口处的那一刻,它感觉自己不是进入了一个建筑,而是进入了某种向上的隧道,某种反向的深渊,某种拒绝水平扩展只追求天空(虽然在地下王国中只是一个抽象概念)的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空心圆柱,直径约十米,从地面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顶端,小骑士站在底部向上望去,只能看到那个圆柱消失在高度和黑暗的混合中,消失在距离让细节变得模糊的那个点,而周围环绕着螺旋的楼梯和平台,那些结构附着在外壁上,像是某种寄生的生长物,像是藤蔓攀附在巨树,创造出一条向上的道路,一条需要不断攀爬、不断旋转、不断对抗重力和疲劳的路径。
光线来自那些外部的观察孔,雨水和城市微弱的环境光透过它们渗入,创造出斑驳的照明,创造出明暗交替的层次,让整个内部空间看起来像是某种光影的装置艺术,像是某个艺术家用建筑作为画布创作的关于这个主题的抽象作品,每个光斑都在移动——或者说,看起来在移动,因为小骑士的视角在变化,因为它在这个空间中移动——创造出一种流动感,一种虽然一切都是静止的但看起来像是有生命的幻觉。
墙壁上覆盖着各种装置,那些不是装饰,不是为了美观而存在,而是纯粹功能性的设备,是卢瑞恩用来观察和监控城市的工具——有些看起来像是透镜系统,复杂的镜片和棱镜组合,设计来将从不同观察孔进入的图像聚焦、放大、投射到某个中央观察点;有些像是记录装置,也许是魔法的,也许是机械的,有着齿轮和水晶的混合结构,用来储存观察到的信息,保存重要的时刻;有些是通信设备,带着天线和共鸣板,也许曾经用来与城市的其他部分联系,也许用来向白色宫殿报告,现在都沉默了,都停止运作了,只是存在着,像是博物馆中的展品,像是某个已经消失的技术时代的遗物,像是在提醒着这里曾经是活跃的,曾经是王国监控系统的一部分,曾经有重要的功能。
小骑士开始攀爬,一步一步,脚步在金属楼梯上回响,那声音被空心的圆柱结构放大,变成某种诡异的回声,像是有无数个小骑士在同时攀爬,像是这座塔楼充满了看不见的攀登者,都在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都在追寻同一个沉睡的守望者,沿着螺旋向上,经过一个又一个平台,每个平台都有一些特征,一些显示着它曾经用途的细节——这里有一个观察站,还留着望远镜的支架;那里有一个休息区,有简陋的凳子和桌子,也许是守望者助手们使用的;更上面有一个武器架,空荡荡的,也许曾经存放着某种防御装备,以防万一塔楼被攻击——每个细节都在讲述一个故事,都在说明这里曾经不只是一座建筑,而是一个有人工作、生活、履行职责的地方。
攀爬是单调的,是重复的,是考验耐心和体力的——转圈,上升,转圈,上升,楼梯看起来没有尽头,平台一个接一个但顶端仍然遥远——但小骑士没有感到厌倦,它已经习惯了这种过程,已经理解了到达某个重要地点往往需要经历漫长而无聊的旅程,不是每一步都有戏剧性,不是每个时刻都有意义,有时候前进本身就是目的,坚持本身就是成就,而且它在攀爬过程中可以思考,可以准备,可以让心智进入那种集中而平静的状态,那种在面对重要挑战前需要达到的状态。
但塔楼不会让这段攀爬完全平静无事。
在大约第十个转折平台,当小骑士停下来短暂观察周围、评估还需要攀爬多远时,它听到了某种声音,那声音不是雨水从外部孔洞渗入的滴答声,不是风在空心结构中产生的呼啸,而是机械的声音,是齿轮转动的声音,是某种沉睡的系统突然被唤醒的声音,是长久静止的装置开始运作时发出的那种充满生锈和不情愿的噪音。
小骑士立即警觉,停止移动,握紧骨钉,环顾四周,寻找威胁的来源,寻找那个声音的起点,眼睛扫过墙壁,扫过天花板,扫过那些观察装置和记录设备,寻找任何运动的迹象,任何不属于这里的存在,任何可能是危险的东西。
然后它看到了——从墙壁的一个隐藏开口,一个看起来像是维护通道的小门,某个东西飘了出来,缓慢地,谨慎地,像是刚刚苏醒还不确定周围环境的生物,像是某种被长期休眠削弱了反应速度的存在。
监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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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守望者卢瑞恩创造的造物,是他的仆从,是他的眼睛的延伸,是被设计来协助观察和守护塔楼的自主装置,虽然这个词可能过于慷慨,因为它们更像是程序化的,是按照预设的指令行动的,是没有真正意识只有功能的存在,但在某种层面上它们仍然是活着的,至少在它们的核心魔法回路仍然有能量、它们的机械部件仍然能够运作的意义上是活着的。
它的形态是球形的,直径约半米,悬浮在空中,不需要翅膀或推进器,只是简单地飘浮着,可能是通过某种魔法,可能是通过某种反重力技术,或者两者的结合,表面是光滑的金属,像是被抛光过的银,反射着周围的光线,反射着小骑士的模糊影像,创造出一种镜子般的效果,让人难以确定哪里是实体哪里是反射,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球体上的巨大眼睛——那不是装饰,不是绘画或雕刻,而是真正的光学器官,虽然是人工制造的,是某种透镜、水晶和魔法符文的复杂组合,能够看到不只是可见光,还有魔法波动,能量场,也许甚至是意图和敌意,那只眼睛现在正盯着小骑士,正在扫描它,瞳孔——如果那个光学结构可以被称为瞳孔的话——在扩张和收缩,在调整焦距,在收集信息,在进行某种内部的评估过程。
几秒钟的沉默,监视者在处理它看到的东西,在将小骑士的图像与它的数据库比对,在尝试分类这个入侵者——是授权的访客?是维护人员?是送信者?是威胁?——它的程序可能很久没有更新了,可能还在使用王国繁荣时期的识别标准,不理解现在是不同的时代,不理解王国已经崩溃,不理解它的主人已经陷入永恒的沉睡,只是机械地执行它被编程来做的事情:识别,分类,如果是威胁就消除。
显然,它得出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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