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荆棘王座（1/2）

沈皓明那条孤零零的“对不起”停留在乔妍的手机屏幕上，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未能激起她回复的涟漪，却在她的心湖底下，搅动了更深沉的暗流。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删除，就让它在那里，像一个悬而未决的审判。

接下来的几天，乔妍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强度投入到工作中。《新都市症候群》的拍摄进度被她强行提速，白天辗转于各个外景地，晚上则埋首在剪辑室，对着闪烁的屏幕调整每一帧画面。她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对抗精神的混乱，用创作的绝对专注来封锁情感的闸门。

周薇和小林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异常，那种平静表面下压抑着的、一触即发的情绪，让他们不敢多问，只是更加默契地配合着，将工作做到极致。

沈皓明似乎遵守了他“让她冷静”的承诺，没有再直接出现。但他无处不在的“痕迹”并未消失——工作室楼下那辆低调的suv依旧按时出现，傍晚时分总有不同口味但绝对精致的餐食准时送达，甚至在她某个深夜加班时，前台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装着缓解眼疲劳蒸汽眼罩和高级护手霜的礼盒。

他没有打扰，却用这种细致入微的、物质层面的“关照”，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存在和等待。这种沉默的渗透，比直接的对话更让乔妍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仿佛被困在一个由他精心编织的、柔软而坚韧的网中，挣扎会显得不识好歹，顺从则意味着沦陷。

这天，乔妍终于将“她声音”单元的粗剪版本完成。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她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精神却因为完成阶段性目标而略微松弛。她让周薇和小林提前下班，自己则留在剪辑室，进行最后的检查。

屏幕上，不同女性的面孔交替出现，她们的故事，她们的坚韧，她们的无奈，在冷静克制的镜头语言下，汇聚成一股沉默却振聋发聩的力量。乔妍看着这些由她亲手捕捉、编织的影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这是她的战场，她的堡垒，是她重生后唯一牢牢握在手中的、不容玷污的疆域。

然而，沈皓明的影子，却总能无孔不入地侵入这片疆域。他送的胸针，他安排的安保，他提供的（哪怕她并未主动要求）便利……甚至，他那个强势的吻，都像荆棘一样，缠绕在她试图独立行走的路上。

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深沉，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她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如同菟丝花般依附于沈皓明，最终失去自我、凋零枯萎。而这一世，她奋力挣脱，想要凭自己的力量站上顶峰，却发现那条路上，依然遍布着他的影子。

难道无论她如何选择，都逃不开名为“沈皓明”的宿命吗？

一种深切的疲惫和茫然席卷了她。

就在这时，剪辑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乔妍心头莫名一跳，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呼吸微窒。她没有回应，门外的人却似乎笃定她在，停顿片刻后，门把手转动，门被推开了。

沈皓明站在门口。

他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像是刚刚结束一场硬仗。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带着食物或别的什么，只是空着手，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听说粗剪完成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乔妍看着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几天来的刻意回避和强行压抑的情绪，在他出现的这一刻，如同找到出口的洪水，在她胸腔里剧烈翻涌。愤怒，委屈，无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害怕承认的，想念。

“我来，”沈皓明缓缓走进来，步伐沉稳，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扫过屏幕上定格的、一位女性劳动者坚毅的侧脸，又回到她脸上，“不是来干涉你的工作，也不是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他的语气平静得出奇，与论坛休息区那个失控强吻她的男人判若两人。

“那你是来做什么？”乔妍终于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干涩，带着明显的戒备。

沈皓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有审视，有探究，有无奈，还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我来，是想看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坐在你自己打造的、布满荆棘的王座上的你，会不会觉得疼。”

乔妍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心脏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荆棘王座……

他竟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处境。

她为了独立，为了话语权，为了不被任何人掌控的命运，亲手为自己打造了这座王座。它赋予她力量与尊严，却也让她孤立无援，被无数看不见的荆棘缠绕、刺伤。那些来自外界的质疑、潜在的威胁、内部的倾轧，还有……他与她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都是这王座上尖锐的刺。

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