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民心(1/2)

长江北岸,安庆城外三十里。

朱元璋的三十万大军列阵,旌旗蔽日,铁甲森寒。这是他从江南最后压榨出的精锐——粮草只够三月,三月若不能破江北,江南自己就会崩。

他骑在马上,望着对岸。

张无忌的十万军已经渡江,正在扎营。营寨扎得很快,很规整,但没有江南大军的森严气派,反而……有些松散。士兵们穿着灰色布衣,除了火铳,很多人腰里还别着镰刀、锄头——那是农具。

“乌合之众。”常遇春不屑道。

朱元璋没说话。

他看见了更远处。

不是兵,是民。

成千上万,不,是数十万,数百万——从江堤后面,从田埂之间,从村落里面,涌出来。男女老少,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挑着担子,有的牵着驴马,车上、担上、马背上,全是粮食、草料、箭矢、火药。

他们像蚂蚁一样,汇聚成黑色的洪流,流向张无忌的军营。

没有官兵驱赶,没有鞭子抽打。

他们自发地,沉默地,把自家省下的口粮,把熬夜赶制的军鞋,把珍藏的伤药,送到军营门口。放下东西,鞠个躬,转身就走。

更远处,还有人在挖壕沟,在修工事,在架设火炮——不是士兵,是工匠、农夫、甚至妇人。他们动作熟练,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活。

朱元璋的手,握紧了缰绳。

“陛下,”李善长声音发干,“这……这就是江北的‘兵民一体’?”

“不是兵民一体,”朱元璋喃喃,“是……民就是兵,兵就是民。”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刚起兵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景象——乡亲们送粮送鞋,把儿子送来当兵。可后来呢?后来他当了吴王,当了皇帝,皇宫越修越华丽,百姓离他越来越远。

直到今天,再没人会自发为他送一粒粮。

他的粮,是税吏挨家挨户抢来的。

他的兵,是抓丁抓来的。

他的江山,是用鞭子和刀,硬打下来的。

而张无忌的江山……好像是百姓自己,用肩膀扛起来的。

两日后,两军对峙。

中间隔着三里宽的平地,秋草枯黄,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张无忌单骑出阵。

朱元璋也单骑出阵。

两匹马,在平地中央停下,相距十丈。

这是自十年前隔江对峙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

朱元璋老了。须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如刀刻,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

张无忌也成熟了。三十出头的年纪,眉宇间少了少年时的稚气,多了沉稳和坚毅。他没穿铠甲,只一身寻常布衣,像要去田里干活的老农。

“张无忌,”朱元璋先开口,声音沙哑,“你若现在投降,朕可留你全尸。你手下那些人,朕也可从轻发落。”

张无忌摇头:“朱皇帝,这话该我说——你若现在退兵,回江南,废除苛政,还田于民,我可保你安度晚年。”

朱元璋冷笑:“还田于民?那朕的江山,靠什么养?”

“靠百姓心甘情愿的税。”张无忌说,“而不是你现在这样——抢。”

“心甘情愿?”朱元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百姓懂什么?他们只知道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没有皇帝镇着,没有官府管着,这天下早乱了!”

“乱?”张无忌反问,“江北乱了十年吗?江南在你治下,才真乱了十年吧?”

朱元璋脸色一沉。

“朱皇帝,”张无忌缓缓道,“你知道你输在哪吗?”

“朕没输!”

“你输在,你把百姓当牲口。”张无忌一字一句,“而我,把他们当人。”

“人?”朱元璋嗤笑,“人是什么?贪婪、愚昧、短视!给他们田,他们就想当地主;给他们书读,他们就想当官;给他们一点权,他们就想翻天!”

“所以你要用皇权压着,用礼法束着,用刀剑指着——让他们永远跪着,对吗?”

“对!”朱元璋厉声道,“这天下,就该有人跪着,有人站着!跪着的是民,站着的是君!这是天理,是纲常,是千年不变的规矩!”

张无忌沉默片刻。

然后,他忽然指向自己身后的军营,指向那些忙碌的百姓:

“那你看看他们。”

朱元璋抬眼望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那些百姓身上。他们还在忙碌——有的在帮士兵修营寨,有的在分发干粮,有的在照顾伤员。没有人跪,甚至没有人弯腰。他们直着背,抬着头,眼睛里……有光。

一种朱元璋在江南百姓眼中,从未见过的光。

“他们现在站着,”张无忌声音平静,“而且站得很稳。不是因为我有多少兵,多少炮——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在为自己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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