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双悬·病榻参商劫（2/2）

叶神医看到黛玉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他搭上黛玉的脉搏，只觉脉象浮大中空，急促而无力，如同漏网之鱼！再看她咳出的血色鲜红带沫，心中更是沉到了谷底！

“温邪犯肺，灼伤肺络！高热耗津，阴血枯竭！此乃…肺痨急症，危在旦夕！” 叶神医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寻常药石…恐已难及…”

紫鹃闻言，如遭雷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叶神医的腿哀泣：“神医！求您！求您救救姑娘！她不能死啊！她是为了救二爷才…”

叶神医痛苦地闭上眼。黛玉的病情比宝玉更重，更急！他强自镇定，飞速思索。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看向严修文，又看向宝玉所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

“或许…还有一个法子！” 叶神医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阴阳互济，以命续命！宝玉虽弱，但心脉被金针强行唤醒，阳气初复！林姑娘阴血枯竭，邪火炽盛！若…若能将宝玉一丝初生的纯阳之气，以金针为引，渡入林姑娘体内，或可暂压邪火，护住她心脉肺络，赢得一线生机！”

“以命续命？！” 严修文和紫鹃都惊呆了！这法子闻所未闻，凶险万分！稍有不慎，非但救不了黛玉，宝玉那刚刚稳住的一线生机也可能瞬间断绝！

“这是…饮鸩止渴！是赌命！” 叶神医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但…这是唯一能同时救下他们两个的法子！若分开施救，以他们此刻的状况…必死其一，甚至…双双陨落！” 他看向紫鹃和闻讯赶来的袭人、晴雯，“你们…敢不敢赌？！”

紫鹃看着榻上气若游丝的黛玉，又想起隔壁同样命悬一线的宝玉，心如刀割。袭人、晴雯亦是泪流满面，六神无主。这抉择，太过残酷！

“赌！” 一个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突然从宝玉的榻上传来！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昏迷多日的宝玉，不知何时竟微微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虽然涣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显然听到了叶神医的话，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一字一顿地重复：“赌…用我…救…妹妹…”

“二爷！” 袭人、晴雯扑到榻前，泣不成声。

叶神医看着宝玉那决绝的眼神，心中大恸，却又涌起一股悲壮的豪情。他重重点头：“好！好孩子！老夫…陪你们赌这一回！”

一场关乎两条性命、凶险无比的“金针渡气”之术，在潇湘馆内悄然展开。紫鹃和雪雁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黛玉扶起，让她靠在软枕上。袭人、晴雯则合力将刚刚苏醒、虚弱得连手指都难以动弹的宝玉，半扶半抱到黛玉榻边，让他与黛玉并肩而坐。

叶神医强忍剧痛和眩晕，再次取出金针。他先在宝玉心口膻中穴、背后灵台穴施针，又在黛玉心口膻中、肺俞穴施针。每一针落下，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最后，他取出一根最长的金针，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如鹰隼！

“引！” 叶神医低喝一声，手腕轻抖，那根长针精准地刺入宝玉手腕内侧的神门穴！针尾轻颤，发出细微的嗡鸣。紧接着，他闪电般出手，另一根金针瞬间刺入黛玉另一只手腕的神门穴！

两根金针，通过叶神医玄妙的手法，仿佛产生了无形的联系。宝玉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暖流，仿佛被那金针强行从他心脉中抽取出来！而黛玉那边，随着金针的刺入，她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平缓了一丝，咳血的冲动也被暂时压下，灰败的脸上竟也泛起一丝与宝玉相似的、极其微弱的生气！

叶神医双手虚按在两针之上，额上青筋暴起，汗水如雨般落下。他正以自身残存的内息为引，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宝玉那丝初生的阳气，通过金针搭建的桥梁，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渡向黛玉枯竭的经脉！

这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容不得半分差错！宝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黛玉则眉头紧蹙，似乎在抵抗着外来气息的侵入。叶神医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叶神医猛地收回双手，身体一晃，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向后倒去！

“神医！” 严修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与此同时，宝玉和黛玉的身体同时一震！宝玉闷哼一声，再次陷入昏迷，但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而黛玉，则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亮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迷茫与虚弱，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只发出几声微弱的气音，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竟暂时失声了！但她的眼神，却下意识地、急切地寻找着，最终，落在了身边昏迷的宝玉脸上，泪水无声地涌出，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

一室寂静。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伴随着巨大的悲伤与庆幸，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宝玉以命相搏渡来的一线生机，终于将黛玉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拉了回来！然而，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宝玉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气息虽稳却微弱；黛玉虽醒，却元气大伤，失声虚弱；而叶神医，更是因耗尽心力和内息，吐血昏迷，伤上加伤！

潇湘馆内，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声，和两颗在生死边缘挣扎后、依旧紧紧相依的微弱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