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暗流·余烬藏星火（1/2）

顺天府大牢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仿佛还粘在衣襟上，黛玉回到荣国府时，灵堂的哀乐似乎都染上了一层更深的凄怆。她面上依旧沉静如水，主持着贾母的丧仪，焚香、守灵、答谢（寥寥无几的）吊唁者，每一个动作都合乎礼制，无可挑剔。然而，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却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湍急的暗流，时刻关注着灵堂角落的动向。

角落的阴影里，无声的惊雷已然炸响。

紫鹃咽下最后一点纸屑，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她强忍着腿伤传来的刺痛，不着痕迹地向晴雯、袭人、麝月挪近了几步。晴雯那双锐利的凤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过紫鹃，一个极其细微的点头，确认了消息无误。袭人脸色苍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麝月紧紧挨着袭人，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同样坚定。

晴雯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罗盘，迅速扫视着灵堂内外的守卫布局。门口两个番役拄着刀，神情麻木。灵堂内，除了几个看守黛玉和探春的，还有几个在驱赶无关仆役、清点物品的。注意力分散，有机可乘！

她无声地做了几个手势——那是她们在怡红院时，晴雯无聊时教她们玩的、只有她们几人懂的暗号。

指向侧后方一扇通往大观园后园、此刻半掩着的角门（因抄家混乱尚未完全封死）。

再指指自己，示意她断后。

最后指向袭人、麝月、紫鹃，示意她们伺机先走！

袭人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她轻轻拉了一下麝月和紫鹃，三人借着灵堂内人影晃动、香烛烟雾缭绕的掩护，如同三道融入阴影的轻烟，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朝着那扇半掩的角门挪去。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黛玉跪在灵前，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们的移动。她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对着贾母的灵位，声音带着哀戚，却恰好提高了些许：“外祖母…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定要保佑…保佑家中无辜之人，寻得生路…” 这看似寻常的祷祝，却微妙地吸引了附近几个看守番役一刹那的注意力。

就在这一刹那！

袭人、麝月扶着行动不便的紫鹃，猛地加快脚步，如同受惊的鹿，瞬间闪入了那扇半掩的角门，消失在大观园幽深的草木阴影之中！

晴雯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她依旧隐在暗处，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最后的撤离时机。她看到门口一个番役似乎察觉到什么，疑惑地朝角门方向张望。晴雯眼中寒光一闪，指尖微动，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打在了灵堂另一侧一个被驱赶的仆役脚下！

“哎哟！” 那仆役猝不及防，脚下一滑，撞翻了旁边一个装着香烛的矮几！

“哗啦——！” 香烛、铜盆滚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作死啊！滚开！” 番役的怒骂声立刻响起，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就是现在！

晴雯的身影如同鬼魅，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她并未冲向角门，而是选择了相反方向——一处看似封死、实则窗棂腐朽的偏窗！她如同狸猫般轻盈地翻上窗台，手指在窗棂某处看似随意地一按一扭！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腐朽的窗棂竟被她以巧劲卸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晴雯毫不犹豫，闪身而出，瞬间融入府外喧嚣混乱的街巷阴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荣国府官中公库。

库门大开，户部小吏正带着几个番役，在带队官员的监督下，进行着最后的清点造册。金银、账册、地契分门别类，一一登记。宝玉垂手肃立在一旁，面色沉痛哀戚，仿佛还沉浸在祖母离世的巨大悲痛中，对库房的清点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