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暗流·余烬藏星火（2/2）

“大人，” 一个负责清点的小吏拿着账册，眉头紧皱，走到主事官员身边，低声道：“库中现银…数目似乎对不上账册。账册记载应有现银三万七千两，金锭八百两。但实际清点…现银不足一万，金锭…不足三百。”

官员脸色一沉，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宝玉：“贾举人！这是怎么回事？！”

宝玉仿佛才从悲痛中惊醒，茫然地抬起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和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大人明鉴！学生…学生自接手官中钥匙，不过数个时辰！且一直忙于祖母丧事，寸步未离灵堂！这库房…学生连进都未曾进过！钥匙…钥匙一直在此！”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那串黄铜钥匙，双手奉上，以示清白。

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玉儿…动作好快！那巨额的金银细软，必然已被她通过隐秘渠道转移走了！留下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零头和一些难以快速变现的大件器物、田契（部分罪产已被查封）。

官员狐疑地接过钥匙，又看了看宝玉那副哀痛欲绝、不似作伪的神情，再想到他确实一直在灵堂，且刚刚丧亲，似乎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难道是之前就被人挪用了？或是账目本身就有问题？他烦躁地挥挥手：“继续清点！仔细核对！账目封存，待后详查！” 这“对不上”的糊涂账，只能暂时搁置。

宝玉心中暗松一口气，面上依旧悲戚。他知道，黛玉那边，最重要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西直门外三里，长亭古柳。

暮色四合，雨后的泥泞官道上行人稀少。高大的古柳如同沉默的巨人，垂下的枝条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一辆半旧的青篷骡车停在柳树下，车辕上坐着一个头戴斗笠、农夫打扮的精壮汉子，正是茗烟！他看似在打盹，一双眼睛却如同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官道的两端。

突然，他眼神一凝！

官道旁的田埂小路上，三个相互搀扶、行色匆匆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这边奔来！正是袭人、麝月，以及被她们架着、脸色苍白却咬牙坚持的紫鹃！

“这边！” 茗烟压低声音，立刻跳下车辕迎了上去。

“茗烟！” 袭人看到茗烟，如同看到了救星，声音带着哭腔，差点瘫软下去。麝月也是大口喘着气。紫鹃更是额头冷汗涔涔，腿伤钻心地疼。

“快上车！” 茗烟二话不说，和麝月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紫鹃扶上骡车。车厢内铺着厚厚的干草，还算舒适。

“晴雯呢？” 茗烟急问。

话音刚落！

“唰！” 一道黑影如同夜枭般，从古柳茂密的树冠中轻盈落下，稳稳地落在车辕旁！正是晴雯！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气息微喘，脸上却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兴奋：“甩掉两个尾巴，耽搁了点功夫。东西呢？”

茗烟立刻从车厢座位下的暗格里，拖出几个沉甸甸、毫不起眼的粗麻布包袱：“都在这里！按林姑娘吩咐，银票和金叶子缝在夹层，小件珠宝用油纸包了藏在米袋里，大锭的金银太重，只能分散装在这些包袱里！”

晴雯迅速检查了一下几个包袱的重量和封口，满意地点点头：“好！立刻出发！按原定路线，绕开官道，连夜赶赴西山云栖！”

“坐稳了！” 茗烟低喝一声，扬起鞭子，骡车缓缓启动，很快便驶离了长亭，消失在通往西山的、更加荒僻的小路上。车厢内，袭人紧紧抱着一个包袱，仿佛抱着最后的希望；麝月小心地照顾着紫鹃；晴雯则坐在车辕上，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承载着贾府最后生机的“火种”与巨额财富，终于安全地踏上了通往云栖的道路。

荣国府内，黛玉跪在灵前，看着跳跃的烛火，心中默念：第一步，成了。她微微侧首，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宝玉的身影出现在灵堂门口，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风暴的中心，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尚未熄灭的、等待最后撤离的微弱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