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顺藤摸瓜,锁定作坊(2/2)
院子的格局……确实有点像。他记得当时那个商队进城前,是在城外一个废弃的院子落脚,他还来送过定金。那院子也有这么一棵老槐树,树下也有这么一口枯井……
“是、是这里!”他惊呼,“就是这里!那商队在这里住了两天,白天进城卖盐,晚上回来住!”
宇文七点点头,示意手下人散开搜索。
他自己则走进最大的那间瓦房。
屋里空空荡荡,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蛛网。看起来确实废弃很久了。但宇文七蹲下身,用手指在墙角抹了一下。
指尖沾的不是灰,而是某种白色的结晶。
他放到鼻尖闻了闻——咸的。
是盐。
虽然很淡,虽然混杂在灰尘里,但确实是盐渍。
宇文七的眼睛亮得像夜里的狼。
他站起身,走到屋后。那里原本应该是厨房,灶台还在,但锅没了。他伸手在灶膛里摸索,掏出一把灰烬。灰烬里有没烧完的木柴,还有……几片焦黑的麻绳。
那麻绳的粗细,那捻合的方式,和他手里那片油纸上的麻绳一模一样。
“找到了。”宇文七喃喃自语。
这不是商队临时的落脚点。
这是一个制盐作坊。
至少曾经是。
寅时三刻,雨终于停了。
宇文七回到行营,浑身湿透,但眼睛亮得吓人。他直接来到宇文成都的帐篷,单膝跪地。
“将军,找到了。”
宇文成都没有睡,正在灯下看地图。闻言抬起头:“找到什么了?”
“制盐作坊。”宇文七快速汇报,“在汴州城西十里,一个废弃的庄子里。虽然已经空了,但屋里还有盐渍,灶膛里有没烧完的麻绳,和‘天赐盐’的包装绳一模一样。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们在庄子三里外的村子里,找到一个老木匠。他两年前给那个庄子做过活,说是修整灶台、打制滤槽。雇主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出手阔绰,但要求所有工匠不得对外说,完工后还多给了三成工钱封口。”
宇文成都猛地站起身:“那老木匠还说什么?”
“他说……”宇文七抬起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那庄子里不止做盐,还做别的东西。他有一次去送工具,看到后院有人打铁,打的不是农具,是……刀剑的坯子。”
刀剑!
宇文成都的心脏狂跳起来。
私制盐铁,私造兵器,这是谋逆大罪!
“那老木匠人呢?”他急问。
“带回来了,就在外面。”宇文七道,“属下用了点手段,他愿意作证。”
“带进来!”
很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被带进来。他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一进帐篷,就扑通跪倒在地。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宇文成都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尽量让声音温和些:“老丈莫怕,我们只是问几句话。你如实回答,问完就送你回家,还有赏钱。”
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真、真的?”
“真的。”宇文成都点头,“两年前,你给城西那个庄子做活,还记得雇主长什么样吗?”
“记得,记得。”老头连连点头,“是个黑脸汉子,留着络腮胡,左手手背上有个疤——对了,是烫伤的疤。他说话带着关中口音,但有些字咬得不准,像是外乡人。”
左手烫伤的疤——和胡老板说的行商特征对上了。
“他让你做什么活?”
“修灶台,打滤槽,还有几个大木桶。”老头回忆,“那灶台修得特别讲究,火道分三层,说是要控温。滤槽也用上好的杉木,不能有裂缝。木桶要能装三百斤水,还要带密封的盖子……”
宇文成都和宇文七对视一眼。
这是标准的制盐设备,而且是高标准的。
“你还看到他们在后院打铁?”宇文成都问。
老头哆嗦了一下,低下头:“看、看到了……但就一眼,就被赶出来了。他们打的……好像是刀坯子,那么长……”他比划了一个长度,约莫三尺。
“除了打铁的,庄子里还有什么人?”
“有、有……大概二三十人吧。”老头不确定地说,“有些像是工匠,有些像是……军爷。”
“军爷?”宇文成都眼神一凝,“你怎么知道是军爷?”
“他们走路的样子……”老头努力描述,“腰杆挺得笔直,步伐整齐,说话也干脆。而且……而且我有一回听到他们喊‘伍长’、‘什长’,那是军中的叫法。”
宇文成都深吸一口气。
私制盐铁,私造兵器,还有军中出身的人把守。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私盐贩子了。
这是一个有组织、有武装、有野心的团体!
“‘一阵风’……”他喃喃道。
只有“一阵风”,才可能有这样的规模,这样的胆量。
“那庄子后来怎么样了?”他追问。
“不知道。”老头摇头,“我活干完,拿了工钱就走了。过了几个月,我路过那里,想看看还有没有活计,结果庄子已经空了,一个人都没有。再后来,就彻底荒废了。”
宇文成都站起身,在帐篷里踱步。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但没关系,已经足够多了。
废弃的制盐作坊,私造兵器的痕迹,军中出身的人把守,两年前出现、后又神秘消失……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那个庄子,是“一阵风”的一个外围据点。他们在这里制盐、造兵器,然后通过黑市销售,换取资金和物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废弃了。
而现在,“天赐盐”再次出现,被太子的采办太监买到了。
是巧合吗?
宇文成都不信。
“宇文七。”
“在。”
“天亮后,带一百人,去那个庄子彻底搜查。”宇文成都下令,“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更多线索。另外,把那个老木匠送回村子,给他十贯钱,让他闭嘴。如果走漏风声……”
他没说完,但宇文七懂了。
“属下明白。”
宇文七带着老木匠退下后,宇文成都独自站在帐篷里。
窗外的天开始蒙蒙亮,雨后的空气清冽而潮湿。行营里开始有了动静,士兵们起床、洗漱、准备早膳。一切如常。
但宇文成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找到了线头。
虽然还很细,虽然可能一扯就断。
但只要顺着往下捋,总能捋到那张网的中央。
而那张网的中央,很可能就是……东宫。
宇文成都的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山雨欲来。
而他,已经闻到了风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