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沈照的突破(2/2)
下一组是天台戏。对手演员是一位中年女配,饰演医院护工。她递来一封信,语气平静:“他走了,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沈照接过信,手微微一抖。她拆开,阅读内容。第一条拍摄中,她露出笑意,说了句“不可能”,像是在开玩笑。
“卡!”导演说,“太假了。你不信,但你已经开始害怕了。”
第二条,她强忍情绪,可眼泪来得太快,瞬间崩溃,无法控制。
“情绪不对。”导演摇头,“你要先不信,再慢慢接受。你要一层层面对现实,直到无处可逃。”
第三条开拍前,江俞白敲响一个琴键。短促高音,宛如电话挂断后的忙音——清亮、冰冷、无情。
同时,音响放出一段录音——是男主的声音,虚弱却温柔:“别等我了,去跳你的舞吧。”
沈照浑身一震,如遭电击。她猛地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被恐惧吞噬。
她重新接过信,打开,凝视文字。这次她没有笑,嘴唇微动,似欲反驳。她抬头看向送信人:“你说什么?”
对方重复一遍。
她后退半步,摇头:“你们搞错了……他昨天还给我发消息,说想听我新排的舞。”
无人回应。风拂过她的发丝。
她低头再看信纸,手指越收越紧。纸边皱起,墨迹模糊。她忽然想起什么,迅速翻出手机,点开聊天记录。最新一条,是他三天前发来的语音:“加油,我等着看你登台。”她点击播放,那熟悉的声音令人心碎。
可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刹那间,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没有哭泣,只有颤抖。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压抑某种巨大悲恸。她咬住下唇,直至尝到血腥味。
然后她仰起头,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几秒后,一声嘶吼冲出口腔,混杂着鼻音与破音。泪水滚落,她伸手抓向地面,指甲刮过水泥地,发出刺耳声响。
摄像机未曾停止。
她哭到最后,嗓子嘶哑,只能抽噎。整个人瘫在地上,手中仍紧握那封信,指节泛白。
“过。”导演声音微哑。
无人鼓掌。所有人都望着监视器,久久不动。连灯光师也忘了关灯,机器静静运转,仿佛也被这场戏攫住了魂魄。
收工铃响了。沈照仍躺在地上,没有起身。助理又要靠近,江俞白抬手制止。
他走过去,蹲下,将耳机递给她。
“听刚才那段。”他说。
她戴上耳机,听见自己从怀疑到崩溃的全过程。每一次呼吸,每一句质问,每一声哭喊。她听见自己说“不可能”,听见颤抖地质问“你们搞错了”,听见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她听着听着,忽然笑了,眼角尚湿。
“我以为我做不到。”她说。
“你做到了。”
“我不是偶像了吗?”
“你是演员了。”
她望着他,轻轻点头,将耳机还给他。
江俞白接过,起身朝录音帐篷走去。途中顺手盘好线缆,动作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他是音乐指导,也是这部电影的关键人物。曾是天才钢琴家,因手伤退役,转而投身影视配乐。他寡言少语,要求严苛,绝不允许任何一段声音敷衍了事。
沈照坐在休息椅上,双腿仍在微微发抖。她低头看向舞鞋,血已渗出,袜子黏连在伤口上。她撕下一点,疼得吸气,却未停下。她知道,明天还要继续跳。
她抬头望向片场。
灯未熄,机器仍在运转。下一个场景正在布置,是一场雨中告别戏。工作人员安装喷淋系统,水管如蛇蜿蜒铺展。那是回忆片段:她伫立大雨之中,目送救护车远去,手中紧攥着他掉落的病历本。
她脱下舞鞋,轻轻放在一旁。
江俞白走回来,递来一瓶水。
“下一场是你和替身演员的双人舞。”他说,“动作不多,但情绪要连贯。你要记得,那时你还怀有希望。”
“我知道。”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喉咙火辣作痛,“我会跳完。”
他点头,转身欲走。
“江老师。”她叫住他。
“嗯?”
“谢谢你……用牛奶帮我。”
那是三天前的事。她因低血糖晕倒在排练室,是他第一时间冲进来,掰开她紧咬的牙关,喂她喝了温热的牛奶。没有惊动医生,没有喧哗吵闹,只有他冷静的声音:“喝下去,别睡。”
他回头,嘴角微动,几乎算不上一笑。
“下次可以用咖啡。”他说,转身离去。
沈照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曾只为拍照摆姿势而存在,如今却能在舞台上撕裂空气,在地上留下抓痕。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表演,不是假装悲伤,而是成为悲伤本身。
而她,正一步步走入那个深渊,也一步步走出过去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