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何活下去(1/2)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缕微光从窗缝挤入,勉强勾勒出矮榻上一个小小身影的轮廓。那是个约莫八岁的男孩,双眼紧闭,面色是失了血的惨白,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忽然,他搁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紧接着,眼睫如同蝶翼般轻颤,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线。浑浊的意识初醒,他茫然地瞪着上方黢黑的屋顶椽子,仿佛那上面镌刻着命运的谜题。随即,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了一下,猛地睁大了双眼,瞳孔在昏暗中急剧收缩,死死钉在屋顶——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牢牢吸住了他的魂魄。
“我……这是在哪?”
干裂的嘴唇翕动,挤出沙哑的气音。
“怎么……到这里的?”
“头……好疼……”
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凿穿脑海,他刚发出一点微弱的呻吟,便觉得天旋地转,脑袋无力地偏向一侧,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约莫一炷香后,榻上那小小的身躯再次有了动静。眼皮艰难地颤动,几次尝试后,终于缓缓睁开。只是这一次,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浸满了空洞、茫然,以及一种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惊骇。他望着自己纤细稚嫩的手掌,一丝细若蚊蝇、却饱含绝望的呢喃从喉间溢出:
“穿越了?还穿到了东汉末年?具体哪一年都不知道……这下怎么活?这可是人命如草芥的大乱世啊!”
他强迫自己冷静,闭上眼,一段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般涌来,带来阵阵钝痛。
原主,也叫徐康。
“老天爷,”他在心里哀嚎,“该不会就因为名字一样,你就把我拽过来了吧?求求你行行好,把我送回去啊!东汉末年真的不好混!”
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原主的父亲徐智,字文睿,本是徐州下邳人,出身一个倚重经商的小家族,曾掌管家族外务。六年前,家主之弟觊觎此职,仗势强夺。徐智愤而向族中长辈申诉,非但未得公道,反被罗织罪名,逐出家族,受尽屈辱。
所幸徐智在外经营多年,暗中留有后手,于这会稽郡句章县购置了数百亩田地作为退路,遂带着幼子徐康来此庄中定居,意图远离是非,安稳度日。
然而,灾祸并未远离。一月前,徐智往庐江郡送货,归途竟遭土匪劫杀。忠心耿耿的管家带着佃户拼死将他救出,杀出一条血路逃回庄中。可惜,伤势过重,回天乏术,又缺良医诊治,不出两日便含恨撒手人寰。年仅八岁的徐康目睹父亲惨状,惊惧交加,伤心过度,一病不起。附近郎中皆束手无策,管家只得亲自赶往县城,另寻名医。
而就在这空档,病榻上真正的徐康魂飞魄散,再醒来时,这具小小的躯壳里,已然换成了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
“唉,这叫什么事……”徐康心绪翻腾,如同沸水,“穿到三国也就罢了,还直接成了孤儿。老天爷,你怎么不让我干脆穿成流民?倒也是一了百了,省得在这乱世里零碎受罪。”
纷乱的思绪让他浑身发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世家大族高高在上,肆意欺压百姓,兼并土地,视人命如草芥。冻死、饿死的骸骨遍布道旁。即便眼下家里还有几百亩地勉强支撑,可若被哪家豪强盯上,这点家业顷刻间便能化为乌有,到时只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才是眼前唯一要紧的事!
正当他心乱如麻之际,外头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随即,响起小心翼翼的轻叩房门声,一个带着关切和疲惫的苍老声音传来:
“少主,您可好些了?老奴将郎中请来了。”
是陈伯!记忆瞬间对应上人物。徐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陈伯,您带先生进来吧,我感觉好多了。”
陈伯是家里的管家,更是父亲徐智的心腹。八年前,徐智在外行商,于路边救下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他。为报这救命大恩,陈伯留在了徐智身边。后来徐智在句章置办田产,便将这田庄全权交由他打理。
关于陈伯的记忆尤为深刻——他身世凄惨,某次外出归来,惊见全家老小皆被一伙凶残土匪杀害。自那以后,陈伯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追剿那伙仇人。直到遇见徐智的前一晚,陈伯独闯匪窝,凭着一腔血勇和精湛武艺,手刃五名仇敌,却不幸惊动了余下四匪。一番惨烈血战,虽将仇敌尽数歼灭,自己也身负重伤,勉强离开匪窝后,终因失血过多昏死路旁,幸得徐智路过所救。为报恩情,陈伯恳请留下。徐智感其心志坚毅、知恩重义,便应允了他,待他如兄弟。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陈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面容沧桑,眼神却锐利有神。此刻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看到榻上的徐康时,眼中立刻迸发出欣喜的光芒。
“少主气色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些,定是家主在天之灵庇佑啊!”陈伯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连忙侧身,恭敬地引着一位提着药箱、留着山羊胡的清瘦老者进来,“这位是县里请来的王先生,快请先生为少主诊视。”
徐康勉力撑起些身子,依着记忆中的礼节,微微颔首:“先生一路辛苦,劳您费心。”
郎中含笑回礼,态度和蔼:“公子客气了。观您气色确比前两日好转许多,应无大碍,待老夫切脉一探便知。”
说着,郎中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徐康纤细的手腕上,闭目凝神。房间里一时静默,只有几人轻微的呼吸声。片刻后,郎中展颜笑道:“恭喜公子,贺喜陈管家,公子脉象已趋平稳,邪气尽去,确已无虞。只是身子尚虚,气血不足,好生调补一段时日即可康复。”
陈伯闻言,喜不自胜,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又连忙朝外间唤道:“小翠!小翠!快去,给少主炖碗鸡汤来!少主大好了!” 吩咐完,又转身朝着郎中深深一揖到底,“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陈伯,代我好好款待先生。”徐康也适时地拱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我病体初愈,精神不济,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郎中笑着摆摆手:“公子太客气了,老夫其实也并未出什么力,是公子吉人天相。如今天色尚早,赶在天黑前尚可回城。既然公子已无碍,老夫便告辞了。”
徐康略带歉意地点头:“既然如此,晚辈也不便强留。陈伯,备好车马,务必安稳送先生回城。”
“公子真是……真是长大了,懂得待人接物了……”陈伯看着徐康有条不紊地安排,一时有些怔忡,眼圈微红,喃喃道,“家主若在天有灵,见到公子如此,也可安心了……”陈伯很快回过神来,连忙应下:“是,是,老奴这就去办,定将先生安稳送到。”
待陈伯送郎中离开,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徐康靠在榻上,眉头微蹙,再度陷入沉思。
必须尽快从陈伯那里弄清楚现在是哪一年,距离记忆中那些天翻地覆的大事件还有多久。要怎么在这个吃人的乱世里活下去?家里的具体情况如何?有没有足够的余财?无钱寸步难行,必须尽快招揽些可靠的人手,组建起保护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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