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秦特派员的笔记本(2/2)

四水镇太穷了。去年歉收,家家户户的存粮勉强果腹,哪有余粮换肉蛋?猎户们冬天进山少,野味也难得。

魏莱脑子里飞快转动。2025年的知识告诉他,蛋白质来源不只有肉蛋,还有豆类、菌类,甚至…昆虫。但现在是冬天,大雪封山,什么都找不到。

除非…

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那半块压缩饼干,还剩下三分之一。

500千卡热量,15克蛋白质。对一个健康成年人来说,这是一顿饭的营养。对一个流感病人来说,这可能就是救命的热量。

但只有这一小块,给谁?二十多个病人,给谁都是不公平。

除非…

“陈医生,”魏莱忽然问,“如果…我能弄到一种高热量的食物,但数量很少,怎么才能让最多的人受益?”

陈伊伊愣了愣:“那要看是什么食物。如果是能溶于水的,可以煮成汤,每人分一点。”

溶于水。魏莱想起压缩饼干的成分:谷物粉、植物油、奶粉、糖…应该都能溶于水。

“等我一下。”

他回到炮楼,关上门,拿出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块压缩饼干。油纸已经磨损,但里面的饼干还算完好。他小心地掰下一小块,大概五分之一,用油纸包好,剩下的重新藏起来。

然后去找陈伊伊。

“这是什么?”陈伊伊看着油纸里那块浅黄色、致密的块状物,没见过。

“一种…高热量干粮。”魏莱说,“你把它捣碎,用开水冲开,煮成稀汤,分给最重的几个病人。每人一小碗,应该能补充些热量。”

陈伊伊拿起那块饼干,闻了闻,有谷物的香气和淡淡的奶味。她试着掰下一角,放进嘴里——微甜,口感扎实,很快在唾液中化开。

她从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不是窝头,不是饼子,更像…一种精心配制的食物。

“哪里来的?”她忍不住问。

“以前部队的…特殊补给。”魏莱再次用战场经历搪塞,“只剩这一点了,你看着用。”

陈伊伊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拿着饼干去了灶台。

她把饼干仔细捣碎成粉末,倒进一锅开水中,用勺子慢慢搅动。粉末溶解,变成一锅淡黄色的、浓稠的糊糊,散发着谷物和奶的香气。

帐篷里的病人都被这香味吸引了,纷纷转头看。

陈伊伊盛出六小碗,分给病情最重的六个人——包括王二狗(虽然毒气伤好转,但身体虚弱,又染上流感)。

六个人小口小口地喝着。糊糊温热、微甜,顺着食道滑下,胃里很快有了暖意。

“好…好喝…”王二狗喃喃,“像…像小时候娘给煮的米糊…”

其他病人眼巴巴看着。陈伊伊狠下心,把锅底刮干净,又分了三碗给次重的病人。

“明天…明天还有吗?”一个病人问。

陈伊伊摇头:“没有了。”

失望的眼神。

但奇迹般地,喝了糊糊的九个病人,当晚的体温都有所下降,睡得也比其他人安稳。

陈伊伊知道,这不只是心理作用。那种“饼干”确实有很高的营养价值。

她找到魏莱,想问清楚,但魏莱先开口了。

“有用吗?”

“有用。”陈伊伊说,“但只有这一次。还有更多的吗?”

魏莱沉默。压缩饼干只剩最后一点了,他必须留着,作为最后的底牌。

“暂时没有。”他说,“但我们可以想办法,自己制作类似的东西。”

“自己制作?”陈伊伊愣住,“怎么做?”

魏莱脑子里快速回忆2025年常见的代餐配方:谷物粉(玉米、小米)、豆粉(补充蛋白质)、糖或蜂蜜(热量)、油脂(热量和必需脂肪酸)。如果有奶粉或蛋粉更好,但没有。

“需要玉米、黄豆、一点点糖或者蜂蜜,还有…猪油或者豆油。”他说,“把玉米和黄豆炒熟,磨成细粉,混合糖和油,压制成型。热量高,易储存,也方便冲调。”

陈伊伊眼睛亮了:“这个我们能做!玉米有,黄豆少,但各家凑凑应该能有一些。糖…供销社还有点红糖。猪油,过年杀了猪的人家,应该能借点。”

“那就做。”魏莱说,“不是为了卖,是为了给病人、给开荒的重劳力补充营养。这叫…‘营养补充剂’。”

说干就干。陈伊伊立刻去找周明远,统计各家的余粮。魏莱去找张铁匠,让他想办法打一个简易的手动压饼模具。

消息传开,反响不一。

有人支持:“镇长是为咱好!病倒了谁干活?吃点好的,早点好!”

也有人反对:“就那么点粮食,还拿来做‘点心’?败家!”

李铁柱是坚定支持者。他把自己家留着过年的半斤黄豆都拿出来了:“老子信镇长!病好了,多干点活,啥都回来了!”

马三炮犹豫了一下,也拿出了两斤玉米面:“试试看吧,总比干熬强。”

王老根和赵满仓都穷,拿不出什么,但表示出力——磨面、烧火。

三天后,第一批“四水营养饼”做出来了。

二十斤玉米面、五斤黄豆面、两斤红糖、三斤猪油,混合均匀,用张铁匠打的模具压成巴掌大的方块,再放在灶台上用余温烘干。

成品很粗糙,颜色灰黄,硬度堪比砖头,但掰开闻着有粮食的焦香和油香。

陈伊伊先试了试:掰一小块,用开水冲开,变成糊糊,尝一口——味道一般,有豆腥味,但确实顶饱,喝一碗能管大半天不饿。

她把这批营养饼优先分给流感病人和开荒队里干重活的。每人每天一块,可以干啃,也可以冲水喝。

效果立竿见影。病人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重劳力干活也有劲了。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在这个冬天,这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

秦特派员也拿到了一块。他掰开研究了半天,又尝了一小口,眉头紧锁。

“魏镇长,”他找到魏莱,“这个‘营养饼’…配方是你想的?”

“是。”魏莱坦然承认,“结合战场上的干粮和本地条件。”

“战场上…”秦特派员重复这个词,“什么部队,会有这种营养配比的概念?据我所知,我军的干粮主要是炒面、馍馍,没这么精细。”

问题又绕回来了。

魏莱面不改色:“打济南的时候,缴获过一批国民党美械部队的‘野战口粮’,我研究过成分。后来跟军需官讨论过,如果条件允许,该怎么改进。”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秦特派员盯着他看了几秒,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没再追问。

但魏莱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