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微粉难题(2/2)
调整。把出料孔弄得更细,用铁针小心翼翼地在堵孔的铁钎上钻了个几乎看不见的眼。
第二次,金属液变成断断续续的液滴,蒸汽吹上去,液滴歪歪扭扭地飞散,大部分还是落进了水里,只有少数撞上了纱布。收集起来的颗粒,大的像沙子,小的像粉尘,但离“千分之一毫米”还差得远,而且形状不规则,根本不是球形。
“蒸汽压力不够,吹不散。”张铁匠抹了把汗,“而且,金属液滴在下落,重力比蒸汽力气大。”
魏莱盯着那锅混着金属颗粒的脏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玩肥皂水,用麦秆吹泡泡。泡泡能在空中飘,因为里面是空气,比外面空气轻。如果…让金属液滴里面也有气体呢?
“张师傅,”他声音有些发干,“如果…我们在金属熔化的时候,往里面吹气,让金属液里充满极小的气泡,然后让液滴喷出来,气泡受热膨胀,会不会把液滴‘炸’成更小的颗粒?而且,气泡是圆的,炸开的金属颗粒,会不会也接近球形?”
张铁匠愣住了,这想法太匪夷所思。但他看着魏莱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咬了咬牙:“试试!”
他们改进了坩埚,在底部加了一根更细的陶瓷管(从破瓷碗上磨下来的),连接一个手拉风箱。金属熔化后,一边让液滴从极细孔流出,一边用风箱往熔化的金属里缓慢地吹入空气。
第三次试验开始。通红的金属液滴,带着内部微小的气泡,颤巍巍地从孔中渗出。高压蒸汽“嗤”地一声喷上去,液滴被吹散成一片暗红色的雾,内部气泡受热急剧膨胀——
“噗”的一声轻响,那片金属雾在空中微微绽放了一下,无数极其微小的、带着暗红尾迹的颗粒,像节日里最廉价的烟火,洒向下方的纱布。
大部分穿过了纱布,落进水里。但纱布上,留下了一层在灯光下闪着暗金属光泽的、极其细微的粉尘。
魏莱屏住呼吸,用一张硬纸片,小心翼翼地将纱布上的粉尘刮下来,收集进一个洗净的粗瓷碟里。粉尘在碟底铺了薄薄一层,颜色暗沉,但用手指捻开,细腻得几乎没有颗粒感。
他找来马三炮修钟表用的放大镜(唯一的光学仪器),对着光仔细看。粉尘在镜片下显出极细微的颗粒,大部分在几十微米量级,依然不够小,但已经比之前细了太多。而且,很多颗粒的形状…隐约呈现出不规则的球形或类球形。
“成了…一半。”魏莱放下放大镜,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
张铁匠凑过来看,也激动起来:“乖乖…真成粉了!这么细!”
但这还不够。粒径不够小,均匀度差,离赵卫国的要求还很远。而且,产量低得可怜——忙活大半天,收集起来的粉末,还不够铺满指甲盖。
“继续试。”魏莱没有时间沮丧,“调整吹气量、蒸汽压力、出料孔大小、冷却速度…一定要弄出来!”
于是,在饥寒交迫的1951年早春,四水镇的铁匠铺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超越时代的科技攻关。没有理论指导,全靠一次次试错。金属料一点点消耗,纱布用完了就用最细的麻布,麻布用完了,魏莱拆了自己唯一一件还能看的旧衬衣,用里子的细棉布。
失败的次数多得数不清。金属液堵塞、蒸汽管爆裂、收集的粉末氧化发黑、颗粒团聚…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宝贵材料和时间的损失。张铁匠的眼睛熬得通红,徒弟们手上烫满了泡。
但没人喊停。因为他们知道,镇长每天只喝两碗照得见人影的糊糊,把省下来的炒面偷偷兑进高炉伙夫的伙食里。因为雷班长坟头的雪还没化透。因为西北的信,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