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入戏太深(李冰冰)(1/2)
《风声》的拍摄进入了最胶着也最消耗心力的阶段。裘庄的戏份日复一日,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猜忌、以及濒临死亡的恐惧感,不仅浸透了胶片,也深深烙在了每个演员的神经里。沈遂之的“武田”和李冰冰的“李宁玉”,作为贯穿全片心理博弈的核心对手,几乎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高压力的对手戏,从审讯室的唇枪舌剑,到走廊里的无声对峙,再到某些需要极端情绪爆发的场面。
这一天拍摄的,是“李宁玉”遭受非人酷刑(暗示性)后,与“武田”在刑讯室隔壁一间冰冷休息室里的最后一场对话。这场戏里,“李宁玉”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而“武田”则试图在她最脆弱的时刻,撬开那道坚固的心理防线。
实拍过程堪称惨烈。为了追求极致的真实感,在导演和演员的沟通下,部分戏份采用了近乎纪录片式的拍摄手法,灯光、角度、甚至某些肢体接触都极具压迫性。李冰冰完全交付了自己,将“李宁玉”那份被碾碎尊严、摧残肉体后仅存的、摇摇欲坠的精神骄傲,演绎得令人心碎。而沈遂之则精准地控制着“武田”的冷酷与那丝不易察觉的、因过度逼问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动摇(这是沈遂之为角色注入的复杂层次)。
当导演终于喊出“cut!过!”的时候,现场一片寂静,随即才响起工作人员低低的、如释重负的叹息。灯光亮起,照亮了片场的一片狼藉,也照亮了两位主演异常苍白的脸。
李冰冰几乎是从那张冰冷的椅子上滑下来的,助理立刻冲上去用厚毯子裹住她颤抖不已的身体。她低着头,长发披散,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着,显然还未完全从角色的极端情绪中抽离。这不是表演,是身心过度投入后的自然反应。
沈遂之的状况稍好,但额角也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军装下的衬衫后背湿了一片。他闭眼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试图驱散“武田”那种阴冷偏执的气息。然而,方才戏中那种极致的对抗、摧毁与被迫的袒露(即使是角色的),在双方都毫无保留的投入下,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近乎扭曲的亲密感与情感联结。他看着被助理搀扶着的、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李冰冰,心底某个坚硬的地方,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那不是爱情,至少不完全是。更像是一种在高强度艺术共创中产生的、混杂着极致欣赏、惺惺相惜、以及因过度深入彼此(角色)精神世界而引发的生理与心理双重震颤。
“今天收工!大家辛苦了!” 导演宣布,语气中也带着疲惫,“冰冰,遂之,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重要戏份。”
人群逐渐散去。李冰冰在助理的陪伴下走向专属化妆间,脚步有些虚浮。沈遂之也走向自己的休息区,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裹在毯子里的纤细背影。
夜深了,大部分人都已离开。沈遂之因为要核对明天一场复杂调度的分镜,留得晚了些。当他终于处理完事务,独自穿过空旷、幽暗的影棚走廊,准备离开时,却看到其中一间小型道具间的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轻轻推开门。
李冰冰独自坐在里面。
她已经换下了戏服,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高领毛衣和牛仔裤,卸了妆,素净的脸上依旧残留着疲惫和一丝未散尽的红痕(可能是刚才情绪激动所致)。她没有开大灯,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掉的水,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件民国时期的女式风衣道具。
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头,看到是沈遂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神色。没有平日镜头前的温婉端庄,也没有“李宁玉”的脆弱倔强,此刻的她,更像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风暴、暂时迷失了方向的普通女人。
“沈老师?还没走?”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处理点事情。” 沈遂之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隔绝了走廊的黑暗与空旷。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空气里漂浮的尘埃和旧道具的味道。“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冰冰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没成功。“有点……出不来戏。觉得外面太空了,这里……还有点‘李宁玉’的气息。” 她环顾了一下堆满旧物的房间,自嘲道。
沈遂之在她对面一个旧木箱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今天的戏,太耗神了。” 他陈述道,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专业人士的评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是啊。” 李冰冰低下头,看着杯中水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被李宁玉吃掉了。她的恐惧,她的绝望,她的那点骄傲……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害怕。” 她抬起头,看向沈遂之,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寻求认同的迷茫,“沈老师,你也会这样吗?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然后又拼命想把自己找回来?”
“会。” 沈遂之回答得简短而肯定,“尤其是遇到足够强大、足够复杂的对手时。” 他顿了顿,补充道,“今天,你就是那个对手。”
这话是极高的赞誉。李冰冰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我现在觉得……很空。把那么多情绪都给出去了,收不回来。甚至……有点分不清,刚才那些颤抖,那些眼泪,那些恨意……有多少是李宁玉的,有多少是我自己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卸下防备后的真实脆弱。这和她平时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却在此刻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动人,也格外……危险。
沈遂之沉默地看着她。影棚深处极其安静,仿佛能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微妙的张力,那是高强度工作后的精神余震,是角色情感残留的投射,也是两个同样优秀、同样在刚才的戏中毫无保留地“伤害”与“被伤害”、并因此产生了某种诡异共鸣的成年人之间,最原始也最直接的吸引力。
“你需要放松。” 沈遂之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把‘李宁玉’暂时留在这里。”
“怎么放松?” 李冰冰下意识地问,目光与他相接。台灯的光晕在她眼中跳跃,带着未尽的情绪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沈遂之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却也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温度。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动作自然得仿佛排练过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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