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破局PC－15007（2/2）

考绿君子默默收拾桌上的图纸，指尖触到那些冰冷的纸张，仿佛能感受到pc-1500的余温——那金属外壳的温度，电路板的精密布局，都在图纸上跳跃。窗外，宝钢工地的晨曦中喷吐着赤红的火焰，将天空染成一片暗橙色，机器的轰鸣声却在他耳边渐渐模糊，化作遥远的杂音。

他瞥见邯礼军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崭新的工作手册，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却掩不住眼底的得意，那眼神像针一样刺人。

“考工，交给我吧。”邯礼军的声音温和，却像一根针扎进考绿君子的心里，“你放心，我会把企业整顿‘四全一制’工作维护好的。毕竟，组织信任我。”他伸手接过图纸，动作轻快，仿佛在展示一场胜利。

考绿君子点了点头，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只挤出一句：“数据备份在资料袋里，别乱了顺序。”声音微弱，带着疲惫。他转身走出办公室，工装上的汗渍早已干透，留下一块块硬邦邦的盐霜，在晨光中泛着灰白。

走廊里，人们的脚步声匆匆，没人敢多看他一眼，只有党办主任程乔贞远远投来一瞥担忧的目光，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复杂难辨，交织着同情和无奈。

回到宿舍，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技术书籍和各种草图，空气弥漫着油墨和汗酸的味道。考绿君子瘫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的老照片——那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笑容朴实而坚定，站在沙洋国营农场干部培训班的讲台上，为农场干部培训讲课，背景是简陋的黑板和标语。

历史问题？他苦笑，那些陈年旧账从上学起像幽灵般缠绕了多年，每次被翻出来都像在伤口上撒盐，让旧痛变新伤。窗外的长江汽笛声呜咽而过，悠长而沉重，提醒他时间正一点点流失，像江水般不可挽留。

pc-1500的开发时间进度本就紧张，现在全泡汤了。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输出纸带上的乱码，那诡异的符号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像一场无休止的噩梦。

明天，纪委的调查讯问就要开始，他必须打起精神，可心口的绞痛却越来越重，像被无形的钳子狠狠夹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天复一天，一日复一日，时间似游鱼般溜走。

……

干部科黄科长带着档案袋和纪委监察科樊科长刚走出办公室，荪经理就大步冲了过来，脸上涨得通红，拦住他们，声音如雷贯耳：“你们这么大动干戈的调查考绿君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上级部门的安排？还是有新的政策发布？还是你们掌握了什么证据？”他怒视着两人，手指几乎戳到黄科长的鼻尖：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浪费考绿君子的时间意味着什么？pc-1500项目是整个公司的核心，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耽误了进度，谁来负责！”

“你们干部科纪委监察科是干什么吃的？连右派都在落实平反政策，你们可好，大动干戈，揪住考绿君子已经清楚的家庭出身问题！”宗书记更是怒不可遏，猛拍桌子，震得茶杯里的茶水泼溅出来：

“你们的政策敏感性到哪里去了！你们的党性呢？说到底，考绿君子不就是个入党问题吗？”他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声音陡然抬高，像惊雷般回荡在走廊：

“我当考绿君子的入党介绍人！现在就写报告，这事我来担保！”他的眼神如炬，仿佛要烧穿一切虚伪。

平安夜的暴风雪席卷浦江，考绿君子却在pc-1500袖珍计算机屏幕7x156点阵单色液晶屏跳动的绿光中，他看到了sgs公司的未来：

物资周转率跃升27%，设备空置率归零，三十来个厂队科室的协同效率如精密齿轮般咬合。

pc-1500袖珍计算机的绿光在考绿君子瞳仁里跳动。打印机纸带上的《经济岗位责任制考核各项各种逻辑关系参数分析》《经济岗位责任制考核流程网络图》像张精密蛛网——这张网能兜住sgs公司每个充满活力的节点，也能勒断保守派最后的命脉。

邯礼军的腕表在电缆沟里碎裂成十二块，就像他破碎的仕途梦。

而八十公里外的长江口，一艘满载德国设备的货轮正劈开冰凌，驶向这个即将被数据重塑的钢铁帝国。

跨年钟声响起时，经济岗位责任制考核流程网络图已覆盖整个sgs。 这个1984年的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

pc-1500的7x156点阵单色液晶屏闪烁两下，彻底黑屏。但考绿君子知道，有些火种，一旦点燃，就再也不会熄灭。

就像宝钢高炉里奔涌的钢水，终将铸就一个新的时代。

考绿君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站了许久，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余温，那绿光虽熄，却在他心底烙下更深的印记。

窗外，1984年的最后一场雪正无声飘落，覆盖了厂区的电缆沟，也掩埋了邯礼军腕表碎裂的残片——那些精致的齿轮和表盘，曾象征着他步步攀升的仕途，如今却化作改革浪潮中的第一粒尘埃。

打印机纸带上的《经济岗位责任制考核各项各种逻辑关系参数分析》和《经济岗位责任制考核流程网络图》，早已从蛛网般的图纸蜕变为活生生的现实。

跨年钟声的回响还在宝钢工地上空盘旋，sgs公司的每个角落都已被这张精密网络笼罩。考绿君子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年轻的小李，手里攥着刚打印的考核报表，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考工，数据出来了！各个施工队超产指标达标率126%，成本降低率8%，质量优良率100%，安全无事故……保守派那套鬼话，全被这张网勒断了喉咙。”

考绿君子接过报表，纸页上的数字跳跃着，像无数微小的火种，在冰冷的冬夜里燃烧。他想起邯礼军昨天的咆哮：“你们这是要拆了老锅灶！”但锅灶再老，也挡不住钢水的奔流。

八十公里外的长江口，那艘满载德国设备的货轮终于劈开最后一块浮冰，靠岸了。黎明时分，考绿君子站在码头，咸湿的江风裹挟着铁锈味扑来。巨大的吊臂缓缓降下，集装箱门一开，崭新的数控机床和自动化仪表露出来，金属外壳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蓝。德国工程师汉斯跳下甲板，用生硬的中文喊道：“数据时代来了，你们的钢铁帝国，该重塑筋骨了！”考绿君子伸手触摸冰冷的机器，那触感让他想起pc-1500黑屏前的最后一瞬——不是终结，而是蜕变。货轮卸下的不只是设备，还有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垮了旧秩序的堤坝。

邯礼军蜷缩在厂区宿舍的单人床上，腕表的碎片散落床头，像他支离破碎的梦。月光透过窗棂，映出他眼角的浑浊。他曾是sgs的“老黄牛”，靠资历和人情爬升，如今却被考核网络逼到墙角。

凌晨三点，他鬼使神差地摸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盯着那台pc-1500，竟幻化出打印机纸带的影子——那张蛛网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抓起一把碎片，狠狠砸向墙壁：“什么火种？烧的都是老子的前程！”但吼声未落，工地机器轰鸣骤起，那是新年的第一罐混凝土在奔涌，声浪如潮，淹没了他的怨怼。

天亮时，考绿君子推门进来，递上一杯热茶。“邯队长，网络图不是绞索，是梯子。爬上去，还是被踩下去，选一个。”邯礼军盯着茶杯里袅袅的热气，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血丝，却也透出一丝释然——时代的钢水，终会熔掉所有顽石。

sgs的变革像野火般蔓延。考绿君子带着团队，将考核参数细化到每个班组。财务科的黄科长，一个稳健派的“活化石”，起初抗拒数据录入，但当他看到网络图精准预测了库存损耗，节省下三万块成本时，那副金丝眼镜后的眼神软化了。“考工，这计算机比人脑快啊！”

打印机嘶嘶吐出新报表，蛛网上的节点愈发鲜活，勒断的不只是懒散，还有陈腐的思维。午休时，工人们围在食堂的公告板前，争相查看自己的考核评分。小张，一个总爱磨洋工的青年，盯着“效率提升20%”的红字，脸涨得通红：“妈的，这网真能兜住人！”众人哄笑中，考绿君子默默走过——那些笑声，是火种在噼啪作响。

宝钢“859”（1985 年 9 月）投产的目标，已然毫无悬念地被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