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蝉鸣里的蓝草香(2/2)
他凑过来看,两人的影子在水里挨得很近,他的草帽边缘蹭到她的发梢,像片要落下来的叶。“像,”他声音有点低,“比染缸里的水还清。”
小柱子举着个竹编的蝉笼跑进来,笼里的蝉“知了”叫得正欢,翅膀是透明的,像片薄纱。“丫丫姐,石头哥,我抓的蝉!”他把笼子往蓝草垛上一挂,“叫声响不响?像不像染坊的捶布声?”
“吵死了,”丫丫笑着拍他的头,“快拿去放了,蝉在树上叫才好听,关起来就蔫了,像被捆住的蓝草。”
小柱子噘着嘴把蝉笼拿走了,蝉鸣声渐渐远了,染坊里只剩下石灰水冒泡的“咕嘟”声,和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晌午的饭是凉面,拌着黄瓜丝和麻酱,凉丝丝的,像把井水拌进了面里。小石头吃得快,嘴角沾了点麻酱,像只偷喝了酱汁的小老鼠。丫丫递过块帕子——正是那块沾了石灰白痕的“浅靛蓝”帕子,“擦擦,又成小花猫了。”
他接过去擦了擦,白痕和酱渍混在一起,像幅歪歪扭扭的画。“谢了,”他小声说,把帕子还给她时,指尖故意慢了些,像想多碰一会儿。
午后的日头更烈了,蓝草在院里晒得发脆,香气却更浓了。丫丫把捆好的蓝草往石灰缸里放,草叶遇了水,渐渐渗出蓝绿色的汁,像把藏在草里的颜色都泡了出来。
“这得泡三天,”小石头蹲在缸边看,“每天翻一次,让每片叶子都喝饱石灰水,染出来的布才匀,像被月光浸过似的。”
丫丫点点头,忽然觉得这蓝草和石灰,像对藏在夏天里的伙伴,得凑在一起,才能酿出最好的蓝,像她和他,得在染坊里一起忙活,日子才够味。
蝉鸣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欢,像在催着蓝草快点变色。丫丫看着缸里渐渐发蓝的水,忽然觉得,这个芒种的染坊,藏着比日头更烈的暖,像蓝草的香,慢慢渗进日子的褶皱里,越久越清,越久越醇。
夜里,她把蓝草的碎叶夹进染谱,旁边放着点石灰粉。在灯下写:“芒种,日烈,蓝草入缸,石灰调,蝉鸣伴染香。”她拿起笔,在草叶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陶缸,里面映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影子,像把这夏天的暖,都画进了待染的蓝里。
窗外的月光落在石灰缸上,蓝草在水里轻轻晃,像片睡着的海。丫丫抱着染谱,听着远处的蝉鸣,忽然盼着三天快点过,不是因为想染新布,而是想看看,当第一匹“靛蓝”布晾在架上时,他眼里的光会不会像这缸里的蓝,亮得让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