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混沌星衍 · 薪火相传(2/2)

更进一步,他甚至可模拟对手的剑意或气机特性,以混沌星衍真气临时模拟出类似属性的剑气,进行“同质化”干扰或“反向克制”。

当林衍心神沉入剑道推演时,并指成剑,无意识地在身前虚空轻划。指尖过处,空气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嗤”声,隐约可见极其淡薄的剑气轨迹一闪而逝,轨迹玄奥莫测,时而轻灵如风,时而厚重如山,时而炽烈如火,时而冰寒如霜,变幻无方。

青鸟瞳孔微缩——她是用枪的高手,对“刺”、“撩”、“崩”等基础技法领悟极深,此刻看林衍这随手比划,竟觉其中蕴含的“理”深不可测,每一道轨迹都仿佛直指某种技法的本源,却又随时可以转化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境。

裴南纬琴音随之变化,时而急促如雨打芭蕉,时而缓滞如雪落寒潭,竟似在尝试以音律摹刻那些剑意轨迹。

魏叔阳喃喃道:“无招胜有招……不对,这是‘万招归一,一念万法’的境界雏形!此子剑道天赋,恐不在当世任何剑术名家之下!”

拳脚·归墟散手、轻功·星流遁影、护体·混沌罡衣……林衍一一在心神中推演、梳理、整合。每多完善一分,他周身气韵便圆融一分,与天地自然的交融便深一分。

当他缓缓睁开双眼时,日头已微微西斜。仅仅半日静坐梳理,他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微妙变化。少了几分因所学庞杂而隐约存在的“游离感”,多了几分沉凝内敛、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眸中混沌之意流转,更显深邃难测。他长身而起,周身关节发出一连串清脆如珠落玉盘的轻响,那是真气贯通、脱胎换骨的征兆。

“啧啧,了不得。”李淳罡不知何时已来到潭边,拿着酒葫芦,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衍,“半日功夫,气息圆融了这么多?有点‘纳须弥于芥子,立根基而开宗’的意思了。小子,看来你这一路没白琢磨。”

林衍转身,对李淳罡恭敬行礼:“多谢前辈护法。偶有所悟,梳理一番,让前辈见笑了。”

“见笑?”李淳罡哼了一声,“老夫是那种见不得后辈好的酸腐老头吗?你能走出自己的路,是本事。武道一途,最忌邯郸学步。吴家剑冢那帮小子,就是太守着祖宗的剑,少了点自己的魂儿。”

这时,徐凤年也收功睁眼,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他看向林衍,眼中带着惊叹与好奇:“林兄方才……似乎有所不同了。气机浑然一体,却又仿佛包罗万象,深不可测。”

青鸟等人也围拢过来,看向林衍的目光都带着敬畏与好奇。

楚狂奴最直接,嚷嚷道:“林前辈,你刚才那是在练啥功?咋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舒羞眼波流转,娇声道:“林前辈方才气象万千,看得奴家心旌摇曳呢。”

魏叔阳郑重拱手:“林前辈方才天人交感,道韵自生,老夫佩服。”

裴南纬虽未说话,但看向林衍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深意。

林衍对众人拱手还礼,谦和道:“诸位谬赞,不过是整理了些往日所学,略有心得罢了。”然后看向徐凤年,微笑道:“徐兄伤势可有好转?”

“好多了。丹药神效,老黄的手札也让我心有所悟,内息顺畅不少。”徐凤年点头,随即眼神恳切地看向林衍,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道,“林兄,昨日你提及黄前辈手札,见解精深,令凤年茅塞顿开。我知武道传承珍贵,不敢奢求林兄倾囊相授。但凤年背负北凉重任,又接续黄前辈遗志,深感自身实力不足,前路艰险。不知……林兄可否指点一二?不拘形式,些许理念或运用之法,或许便能救我于危难。”

此言一出,青鸟等人神色微动。世子向林衍请教,这是以师礼相待了。但他们也知徐凤年此刻处境艰难,实力确是当务之急,故都屏息静听。

林衍看着徐凤年,略作沉吟。传授武功,非同小可。但他与徐凤年一路同行,共历险境,情谊已生。更重要的是,徐凤年身负大气运,心性坚韧,重情重义,且正走在一条需要不断突破的艰难道路上。助他,或许也是在验证自己的“衍化之道”能否适用于他人,能否与雪中世界本土的顶尖传承碰撞出新的火花。

“徐兄言重了。”林衍开口道,“指点谈不上,互相切磋印证罢了。黄前辈遗泽深广,你自有道路。我所学者杂,或许有些许理念与法门,能对你有所启发或补充。”

他走到徐凤年面前,席地而坐,也不避讳众护卫在场——徐凤年既当众请教,便是信任身边这些人。

“你修北凉心法,根基扎实,刀法凛冽,走的是沙场悍勇、一往无前的路子。这与黄前辈剑意中的江河浩荡、李前辈剑道的极致锋锐,乃至我的‘衍化’之路,皆不相同。故我不能,也不应直接传授你我的具体功法。”

徐凤年认真聆听。青鸟等人也凝神细听,这等高层次的武道理念交流,对他们亦是难得机缘。

“但我可与你分享三样东西。”林衍伸出三根手指,“其一,乃‘观’与‘析’之法。即如何更有效地观察、分析对手的武功路数、气机特性、乃至‘武道真意’的偏向。此法源于我对多种武学的比较与解构,或有助于你更快看破敌人虚实,寻其破绽,亦有助于你理解、消化黄前辈手札中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当下,林衍将一些现代思维中的结构分析、模式识别理念,用武学术语包装,结合自己多世界武学见识,深入浅出地讲解给徐凤年听。例如,如何从对手的起手式、呼吸节奏、真气波动预判其后续变化;如何根据武功展现出的特性(刚猛、阴柔、迅疾、厚重)推断其可能的内力属性与弱点;如何感知“意”的波动,判断其类型与强度……这些并非具体招式,而是提升“武学智慧”与“战斗直觉”的思维工具。

徐凤年听得如痴如醉,许多以往模糊的感觉变得清晰,许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经验得到了理论支撑。他天资本就聪颖,举一反三,不时提出疑问,林衍一一解答。

青鸟身为枪术高手,对林衍所讲的“预判”、“节奏”等概念领悟极快,眼中不时闪过明悟之色。魏叔阳捻须点头,这些理念与他道门“察微知着”的功夫有相通之处,但林衍讲得更系统、更贴近实战。楚狂奴听得抓耳挠腮,有些懂有些不懂,但觉得很有道理。舒羞则是眼中异彩连连,这些分析之法对她这种擅长诡道、窥伺人心弱点的路数大有裨益。裴南纬指尖轻抚琴弦,似在默默推演。

“其二,”林衍继续道,“乃‘变’与‘融’之念。你之刀法,一往无前,固是优点,然过刚易折,战场与江湖险地,有时需刚柔并济,随机应变。”他并未直接教徐凤年如何变招,而是分享了一些真气运用中“刚柔转换”、“虚实相生”的技巧理念,以及如何将不同的劲力(如劈、砍、撩、刺)更顺畅地衔接融合的心得。

这一次,楚狂奴听得最认真。他刀法走刚猛路线,有时确感变化不足,林衍所讲让他若有所思。青鸟也暗自点头,刹那枪虽以刺为主,但枪法中亦包含崩、挑、缠等多种劲力,如何流畅转换确是关键。

“其三,”林衍最后道,目光落在徐凤年膝上的老黄佩剑上,“是关于‘意’的温养与运用。你继承黄前辈遗志,心中自有牵挂与信念。这信念,便是你‘意’的种子。莫要忽视它,亦莫要强行催逼。可在日常练刀、静坐、甚至观山览水时,尝试将心中对北凉的责任、对亲朋的守护、对老黄的承诺、对未来的期许,这些最真切的情感与意志,缓缓灌注于刀中、剑中,与之共鸣。”

“此非具体法门,而是一种心境修持。李前辈的剑意纯粹至极,是因心无旁骛。你的‘意’或许会复杂些,但若能将其梳理清晰,找到核心,同样能爆发出强大力量。黄前辈手札中提到‘合神意为薪’,这‘神意’从何而来?便是从你这颗心中来。试着去感受你的刀,你的剑,它们不仅是兵刃,亦是你心意与力量的延伸。”

这番话,触及了徐凤年内心深处。他沉默良久,郑重对林衍抱拳:“听君一席话,胜练十年功。林兄所授,虽非一招一式,却皆是千金难买的‘道’与‘理’。凤年必铭记于心,勤加体悟!”

青鸟看向林衍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由衷的敬意。魏叔阳长揖一礼:“林小友字字珠玑,老夫亦受教了。”楚狂奴挠挠头,瓮声瓮气道:“林小子,你说得在理!以后打架得多动脑子!”舒羞娇笑:“林公子不仅修为高深,传道授业亦是一绝呢。”裴南纬指尖拨出一串清越泛音,似在致意。

“你我同行,便是缘分。互相砥砺罢了。”林衍摆手笑道。

李淳罡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微上扬。林衍这小子,教人的方式倒也别致,不传死法,而授活理,更注重启发心性。这对徐凤年这种身负重任、又有自己道路的年轻人来说,确实比直接塞给他一套高深武功更有益。

“好了,别光顾着说。”李淳罡打断道,“天快黑了,找个地方过夜是正经。前边山坳里似乎有烟火气,可能是猎户或者荒村。过去看看,总比再睡破庙强。”

众人收拾行装,青鸟与楚狂奴当先开路,魏叔阳、裴南纬护在徐凤年两侧,舒羞殿后,林衍与李淳罡居中策应。队伍井然有序,继续前行。

林衍新创体系,心中畅快;徐凤年得闻妙理,思绪翻腾;护卫们各有收获,精气神都提振不少;李淳罡看似惫懒,眼底却藏着一丝对后辈成长的欣慰。

然而,无论是林衍还是李淳罡都隐约感知到,这片看似宁静的山野,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太平。远处那缕烟火气,在渐暗的天色下,如同一个沉默的引子,等待着他们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