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雨惊鸿，剑斩阴霾（1/2）

春神湖的喧嚣与血腥，被飞速掠过的屋檐瓦舍、街巷灯火迅速抛在身后。城中秋意已浓，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零星枯叶。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厚重的乌云，遮蔽了星月，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一场夜雨即将来临。

林衍带着温华，身法全开，《星流遁影》在夜色与复杂地形中发挥到极致。两人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青烟，在陵州城鳞次栉比的屋顶上纵跃飞驰，速度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残影。脚下是万家灯火与偶尔传来的犬吠人声，头顶是沉甸甸的、仿佛要压垮城池的乌云，前方，则是那道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却始终被林衍混沌真意牢牢锁定的神秘气息。

“师父……那人……好快！”温华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夜中迅速消散。他修为尚浅，如此长时间、高强度的奔行，对他负担极重，但他咬牙坚持，眼神紧紧盯着前方师父那似乎永远从容不迫的背影。

“撑住，调整呼吸，内息随步法流转，感受风的阻力与托举。”林衍的声音直接传入温华脑海，平静如初，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星流遁影》不仅是步法，更是身与意合、借势天地之道。逆风时如游鱼破浪，顺风时如鹰隼展翼。将你的‘剑心专注’用在这上面。”

温华闻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只是机械地跟随，而是尝试去感受每一次踏步时地面的反馈，夜风拂过身体的轨迹，甚至空中那越来越浓郁的水汽流动。他将那日隘口血战、今日园中乱局磨练出的专注与果决，用在了这单纯的奔跑上。渐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轻”了一些，与周围环境的“对抗”感减弱，“融入”感增强，内息的消耗也似乎平缓了一丝。

林衍感知到温华的细微变化，眼中掠过一丝赞许。这块“剑胚”的悟性与韧性，确实远超常人。每一次压力，都能转化为他成长的养分。

前方那道气息，似乎也察觉到了追兵，速度再次提升，并且轨迹变得更加诡谲多变，时而钻入狭窄巷弄，时而跃上高楼，时而甚至借助城中穿梭的马车、货摊作为掩护，显然对陵州城的地形极其熟悉，且反追踪经验丰富。

“想甩掉我们？”林衍心中冷笑。他的混沌真意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仅锁定气息，更能通过对方移动时扰动空气、地面、乃至气运的细微涟漪，预判其可能的路线。任凭对方如何变化，始终无法脱离他的感知范围。

两追一逃，三道身影在陵州城的夜色中上演着一场无声的追逐。距离在缓慢而稳定地拉近。

终于，前方那道气息似乎意识到无法摆脱，忽然折向，朝着城西一片明显更加破败、房屋低矮密集、污水横流的区域疾驰而去。那里是陵州城的贫民窟与三教九流混杂之地，地形更为复杂，气息也更加污浊混乱，易于隐藏。

“想借地利脱身？还是……那里有接应？”林衍心中念头飞转，速度却丝毫不减，带着温华一头扎入了那片昏暗、肮脏、散发着各种古怪气味的街巷之中。

一进入这片区域，环境噪音陡然增大。赌坊的呼喝、妓寨的调笑、酒馆的喧嚣、乞丐的哀告、还有不明角落里的低语与争执，混杂着劣质酒水、食物馊臭、垃圾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零星几点油灯和灯笼的光芒，在狭窄曲折的巷道中投下摇曳诡谲的影子。

那道神秘气息进入这里后，如同游鱼入海，几个转折，便彻底融入了复杂的环境与杂乱的气息之中，连林衍的混沌真意一时间也难以精准定位。

师徒二人停在一条堆满杂物、仅容一人通过的肮脏小巷口。温华扶着湿滑的墙壁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之前在园中沾染的灰尘血污，让他看起来颇为狼狈，但眼神依旧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昏暗的环境。

“师父，跟丢了？”温华低声问，有些自责。

“无妨。”林衍目光沉静，混沌真意如同水银般缓缓铺开，细致地过滤、分辨着周围数百丈范围内每一缕气息的细微差别。这里的“气”极其驳杂混乱，充满负面的欲望、戾气、绝望与狡诈，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涌的泥潭。寻常高手在此，感知能力恐怕要大打折扣。

但林衍的混沌真意，其核心便是“包容”与“衍化”。混乱，本身也是一种“状态”。他并未强行驱散或抗拒这种混乱，反而尝试着去理解、去解析、去“融入”。他的心神仿佛化为无形的触须，深入这片区域的“气”之泥潭，捕捉着其中任何一丝不协调、不自然的“涟漪”。

忽然，他眉头微动。在左前方约两百步外，一处看似废弃的染坊后院方向，那股熟悉的、经过刻意伪装却依旧带着一丝独特“锋锐”与“阴柔”并存的气息，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虽然微弱，却清晰地被他捕捉到了！不仅如此，那里还有另外三道气息，一道沉稳厚重，两道轻灵迅捷，似乎正在等待，或者……布置着什么。

“找到了。”林衍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不是一个人。有埋伏。”

温华精神一振：“那我们还过去吗？”

“去，为何不去？”林衍迈步向前，“对方费心将我们引至此地，又设下埋伏，显然有所图谋。不去看看，岂不辜负了这番‘盛情’？跟紧我，收敛气息，注意脚下和头顶。”

师徒二人不再施展轻功狂奔，而是如同两个最普通的夜行者，悄无声息地在昏暗污秽的巷道中穿行。林衍的混沌真意如同无形的眼睛，提前感知着前方的每一个转角、每一处阴影、甚至地面可能存在的陷阱。温华则紧紧跟随，将《星流遁影》的步法精髓用于潜行匿踪，竟也有模有样。

很快，他们接近了那处废弃染坊。高高的院墙坍塌了大半，里面是几间破败的瓦房和巨大的、早已干涸废弃的染池。院内杂草丛生，堆满破碎的瓦罐和朽木。空气中残留着刺鼻的染料霉味。

院内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和远处传来的模糊市井噪音。

但林衍的混沌真意清晰地“看到”，在正中间那间最为完整的瓦房屋顶，伏着两道轻灵身影，手中握着短弩。左侧坍塌的染池阴影中，藏着一道沉稳厚重的气息，应是近战好手。而正对着院门、那扇半掩的破败房门之后，便是那道引他们来此的神秘气息，以及另一道更加晦涩、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充满危险感的阴冷气息！

一个标准的、针对闯入者的伏击阵型。屋顶远程压制，染池近战突袭，房内主力围杀。

“温华，”林衍传音，“屋顶两个，染池一个，房内至少两个。你待在此处墙根阴影中，无论发生何事，不得出声，不得妄动。若有人向你这边来，以木剑刺其下盘，不求伤敌，只求阻滞，然后立刻向右侧第三个巷口逃，我们在那里汇合。明白？”

“师父，您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温华急了。

“听话。”林衍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命令。也是你观察、学习的一课。真正的战斗，有时并非硬碰硬。”

温华看着师父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咬了咬牙，重重点头，迅速隐入墙根一处凹陷的阴影中，屏住呼吸，握紧木剑。

林衍不再隐藏，直接迈步，走入了染坊敞开的、只剩半扇的破败大门。

就在他踏入院中的刹那！

“咻！咻！”

两道乌黑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自屋顶激射而下，一取咽喉，一取心口！速度快得惊人，箭镞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几乎同时，左侧染池阴影中，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蛮牛般冲出！手持一对沉重的八角铜锤，带着沉闷的风声，拦腰砸来！气势汹汹，竟是金刚境巅峰的横练高手！

而正前方那扇半掩的房门，也轰然洞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电射而出！

前面一人，正是林衍追踪的神秘人，此刻已扯去伪装，露出一身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带着惊疑与杀意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对奇门兵刃“子午鸳鸯钺”，寒光闪闪。

后面一人，则是一个身形佝偻、穿着灰布长衫、面容枯槁如同老农的老者。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是双手拢在袖中，但给林衍的危险感，却远超那夜行衣客与铜锤大汉！此人气息晦涩阴冷，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修为赫然是指玄境，且修炼的功法极为诡异！

面对这上下左右、近乎完美的绝杀合击，林衍面色不变，甚至连脚步都未曾停顿。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

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仿佛要托起什么。

下一刻——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直击灵魂的嗡鸣，以林衍掌心为中心，骤然扩散！

不是真气爆发，不是劲气外放。

而是一种无形的“场”！

混沌领域——归墟·凝滞！

这是他观李淳罡开天门后，对自身混沌真意运用的一次大胆尝试与深化！将“归墟定风波”的范围控制、干扰平复之力，压缩凝聚于身周三丈之内，形成一个临时的、强效的“规则领域”！

领域之内，时间仿佛被拉长，空间似乎变得粘稠！

那两支激射而至的毒弩，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降，如同射入了透明的胶体，轨迹变得清晰可见，甚至箭尾的翎羽都微微颤抖！

那铜锤大汉势若奔雷的一击，冲入领域范围的刹那，如同陷入了泥沼，狂暴的劲力被层层消解、迟滞，动作变得异常缓慢而沉重！

就连那疾扑而来的夜行衣客和灰衫老者，身形也骤然一沉，仿佛背负了千斤重物，速度锐减，眼中同时爆发出骇然之色！

这是什么武功？！从未见过！竟能直接影响一方天地的规则？！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四人攻势受阻、心神震撼的瞬间，林衍那抬起的右手，五指骤然握拢！

“凝！”

领域之内，那原本只是“迟滞”与“凝滞”的力量，瞬间转化为向内、向下、如同黑洞般的恐怖“吸扯”与“压缩”之力！

屋顶两名弩手射出的毒弩，不受控制地被吸向地面，“哆哆”两声，深深钉入泥土！

铜锤大汉前冲的势头被强行遏制，脚下踉跄，仿佛被无形的巨手向后拉扯！

夜行衣客和灰衫老者更是闷哼一声，感觉周身空气仿佛变成了铜墙铁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护体真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趁他病，要他命！

林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