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逍遥二尊 · 秋水共长天（1/2）

少室山前的喧嚣与暗流，仿佛一层无形的阴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即便是已臻大宗师之境的林衍，也需要在决战前，让心神归于绝对的澄澈与宁静。是夜，他并未留在营地，而是独自一人，信步走上了嵩山后山。

月色如水，洒落在寂静的山林间，唯有虫鸣与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林衍闭目凝神，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蔓延开来，与这方天地交融，感受着那冥冥中的气机流转，巩固着初入大宗师的境界。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两股极其强大、却又相互纠缠、充满了戾气与杀机的熟悉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骤然闯入了他神识感知的范围！

一股气息，缥缈诡异，带着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森然寒意与不容置疑的霸道，如同万年玄冰！另一股，则妩媚灵动，仿佛能勾魂摄魄，但那灵动之下，却隐藏着针尖般的锐利与无尽的怨毒！

“是她们？！”林衍猛然睁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两股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在西夏有过一段复杂纠葛的李秋水，以及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师姐——天山童姥！

她们竟一路争斗，从西夏追到了这嵩山后山？！

林衍身形一动，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向着气息传来的方向掠去。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较为平坦的山谷。月光之下，景象却令人心惊。

只见场中两道身影正以快得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交错、碰撞！一人身材矮小如女童，面容却如八、九岁女童般稚嫩（正是返老还童关键期），眼神却充满了历经沧桑的狠厉与霸道，出手间掌力刚猛炽热却又带着蚀骨阴寒，正是“天山六阳掌”与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生死符”！

另一人，白衣如雪，风姿绰约，面容绝美，看似二三十岁的佳人，身形飘忽如鬼魅，掌力发出，曲直如意，竟能绕过对手的正面防御，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击，正是李秋水的“白虹掌力”与“小无相功”！

两人皆是当世绝顶高手，此刻生死相搏，威力何等惊人？掌风呼啸，气劲四溢，周围合抱粗的大树被拦腰震断，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沟壑，一片狼藉！

“贱人！今日定要你魂飞魄散！”天山童姥声音尖锐，带着刻骨的仇恨。

“老妖婆！你以为我怕你不成？纠缠百年，你还不腻吗？”李秋水声音依旧柔媚，但其中的冰冷杀意却毫不掩饰。

眼看二女招式愈发狠辣，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林衍不再犹豫，青衫一闪，已然如同鬼魅般插入了两人战团之中！

“二位，暂且住手吧。”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面对天山童姥拍向李秋水后心的一记蕴含生死符阴力的掌刀，以及李秋水曲射向童姥太阳穴的白虹掌力，林衍双手微抬，混沌真气自然流转，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无质、却包容万象的气场。

“噗！噗！”

两声轻响，那足以开碑裂石、蕴含诡异力量的掌力，在接触到混沌气场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所有的刚猛、阴寒、曲直变化，尽数被那混沌之力消弭、分解、化为最平和的天地元气，未能激起半分涟漪！

二女同时一惊，各自向后飘退数步，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林衍。

李秋水看清来人，美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嗔怪，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欣喜，她捋了捋鬓角并不散乱的发丝，语气带着特有的娇媚：“哟，我当是谁有这般本事，原来是你这小冤家。你倒是会躲清静，跑到这少室山来搅风搅雨，可知姐姐我为了寻你，可是被这老妖婆追得好生狼狈？” 话语似是抱怨，实则隐隐将林衍划为了“自己人”。

天山童姥则是勃然大怒，她性子暴烈，最恨有人打扰她报仇，尤其还是这么一个看似年轻的“小白脸”！她尖声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敢管姥姥的闲事？给我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杀了！” 话音未落，已是并指如剑，一道阴寒刺骨的指风直射林衍眉心，竟是比刚才对付李秋水时还要狠辣三分！

林衍微微摇头，不闪不避，只是目光一凝，那道凌厉的指风在靠近他身前三尺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悄然消散。他如今大宗师初期的修为，配合混沌真气的特性，对付尚未动用全力的童姥，已是游刃有余。

“童姥前辈息怒。”林衍拱手，语气不卑不亢，“二位前辈争斗百年，恩怨纠缠，难道还不够吗？须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更何况，若那位无崖子前辈在天有灵，见你们二位至亲师妹因他之故，落得如此不死不休的局面，只怕……也难以心安吧。”

“无崖子”这三个字，如同具有魔力一般，瞬间击中了李秋水与天山童姥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两人娇躯同时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攻击的动作彻底僵住。百年来的爱恨情仇，无数个日夜的思念、怨恨、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冲击着她们的心神。

“你……你见过他？他在哪里？！”天山童姥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李秋水也是死死盯着林衍，呼吸急促：“小……小男人，你知道师兄的下落？他……他还好吗？”

林衍心中暗叹，情之一字，着实害人不浅。他不再卖关子，心念一动，自储物空间（或怀中）取出一物。并非实物，而是一道他以自身神念，结合在擂鼓山感受到的无崖子残留神意，模拟演化出来的一道精神烙印，其中蕴含的，正是无崖子晚年对两位师妹的深深愧疚与临终感悟。

这精神烙印在空中缓缓展开，化作一幅朦胧的、仿佛由月光构成的画卷虚影。画卷中，隐约可见一个潇洒中带着落寞的身影（无崖子），背景是云雾缭绕的山崖。一股充满了追悔、释然与无尽遗憾的精神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却又坚定地涌入李秋水与天山童姥的心田。

没有具体的言语，但那意念却清晰无比地传达着：

“秋水，师妹……童姥，师姐……是我无崖子，辜负了你们。”

“百年争斗，因我而起，我之心……痛如刀绞。”

“往事如烟，不可追矣。‘秋水共长天一色，巫山云雨俱往矣’……放下吧，莫要再因我这已死之人，徒增业障，相互折磨……”

“望你们……余生安好……”

这迟来了数十年的忏悔与真相，如同温暖的阳光，终于照进了那被仇恨冰封了百年的心湖。

李秋水怔怔地看着那月光画卷，绝美的脸庞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她喃喃道：“师兄……你终于……肯说一句软话了么……” 她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师妹。

天山童姥更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矮小的身躯微微摇晃，老泪纵横，她仰头望着夜空，嘶声道：“无崖子！你这混蛋！混蛋啊！！” 骂声中，却再无杀意，只有无尽的悲伤与……释然。

那支撑了她们百年，也折磨了她们百年的刻骨仇恨，在这份来自源头的忏悔面前，终于开始土崩瓦解，冰消雪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