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也能（2/2）

念藤听着，手里的剪刀慢了些。他想起太奶奶绣稿上的批注：“藤要疏，日子也要疏，留三分空，才盛得下甜。”

青禾走的那天，山里的葡萄正好成熟。念藤摘了串最紫的，放在她手边，说：“娘，您看这藤，结的果一年比一年甜。”承安握着青禾的手，轻声说：“她听见了，她啊，就是咱家的老藤，看着咱呢。”

青禾葬在老屋的葡萄架旁，紧挨着仲守的坟。念藤在她坟前种了棵新藤，说要让它顺着老藤爬，爬得高高的，让娘在天上也能看见。

藤丫的记性越来越差，却总记得给藤子浇水。她坐在轮椅上，由念绣推着，每天在院里转一圈，指着老藤说：“这是你太爷爷栽的，那是你太奶奶绣的。”念绣就跟着应，说：“是，太奶奶的针，比谁都准。”

有天，藤丫忽然清醒了，让念绣取来那本《百年家事》绘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片空白。她说：“这页，该你写了。”念绣握着她的手，在空白处绣了串小小的青葡萄，旁边用金线绣了行字：“藤在，家在。”

藤丫看着，笑了，像个孩子。

又过了十年，念藤成了远近闻名的“葡萄大王”，后山的葡萄园办起了民宿，城里来的人住在竹楼里，白天摘葡萄，晚上围着篝火听藤下的故事。念绣则接过了“藤下学堂”，教孩子们绣活、编竹器，说要让太奶奶的手艺，在山里也扎下根。

老屋的葡萄架依旧繁茂，每年都结满果实。念藤的儿子小藤，和念绣的女儿小绣，像当年的念藤和念绣一样，在架下追跑打闹。小藤喜欢爬藤，能抱着老藤荡到半空；小绣则爱坐在绣绷前，绣出的葡萄粒圆滚滚的，像刚从架上摘下来。

有年春节，家族大团聚，三十多口人挤在老屋的院子里，连后山民宿的客人都来凑热闹。承安坐在主位上，头发已经白了，却精神矍铄。他举起酒杯，对着葡萄架说：“敬太奶奶，敬太爷爷，敬这架爬了百年的藤——是它告诉咱，日子就得像藤子，扎下根，往前爬，总有甜果吃。”

“干杯！”满院的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葡萄藤沙沙响，像是许娇莲和仲老二在天上应着。

小藤举着刚编的竹蜻蜓，绕着老藤跑，竹蜻蜓的影子落在“百年藤”屏风上，像只真的蝴蝶，在藤叶间飞。小绣则把新绣的“全家福”展开，上面有念藤在山里剪枝的背影，有念绣在学堂教书的模样，有小藤追蜻蜓的笑，有小绣低头绣花的认真，最上面，是许娇莲和仲老二的身影，坐在葡萄架下，看着这满院的热闹，笑得像当年一样暖。

风拂过，老藤的叶子落在绣面上，像给这幅新的“全家福”，添了片最鲜活的绿。

这架葡萄藤，还在继续爬，继续长。它爬过了老屋的院墙，爬过了后山的荒坡，爬过了一辈辈人的岁月，爬进了一个个崭新的日子里。它结的不只是葡萄，是念想，是牵挂，是仲家人心里那点“好好过日子”的根。

而那些藏在针脚里、竹纹里、山风里的故事，会像葡萄藤的汁液，永远在时光里流淌，甜甜蜜蜜，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