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疯了不成（1/2）

小藤十五岁那年，做了件让全村人惊讶的事——他把后山的葡萄藤往悬崖上引。竹架沿着陡峭的岩壁搭出去，像条悬空的绿带子，风一吹就晃晃悠悠，看着就让人揪心。

“疯了不成？”承安拄着拐杖去山里骂他，“那地方能长葡萄？摔下去咋办？”

小藤正往岩壁上钉竹桩，手上磨出了血泡，却笑得灿烂：“爷爷，太爷爷当年敢在石头缝里种庄稼，我就不能让藤子爬悬崖？您看这岩壁朝南，光照足，结的葡萄准更甜！”

他指着崖下的溪流：“水也近，藤子顺着岩壁爬，根能扎进石缝里，比在平地上更结实。”

承安看着孙子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念藤在山里守雪夜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他蹲下来，帮着扶竹桩：“钉牢点，别让风刮跑了。你太奶奶绣藤子时，总说‘结要打实，日子才稳’。”

藤子真的顺着岩壁爬了上去，像群勇敢的小探险家，卷须勾着石缝，叶片迎着阳光，把灰扑扑的悬崖染成了绿。小藤在崖边搭了个竹屋，夜里就住在那儿，听藤子生长的声响，像在听太奶奶的针脚划过布面，细微却坚定。

念绣的女儿小绣，这时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绣娘。她把悬崖上的藤子绣成了长卷，取名《悬空藤》，绣面上的藤条缠绕着岩石，根须扎进石缝，藤尖却直指蓝天，看得人心里发颤。有位老画家见了，说这绣品里有股“气”，是城里绣娘绣不出来的野劲。

“这气是从石缝里长出来的。”小绣笑着说，“太奶奶的绣活，气在土里；我这藤子，气在石上，都是熬出来的。”

她带着《悬空藤》去参加全国非遗展，展台前总围着人。有个年轻人问她：“现在都用机器绣了，你这一针一线的，不嫌慢？”

小绣指着绣面上的根须：“你看这根，在石缝里钻十年，才长出一寸，机器能绣出这股劲吗？日子慢下来，才看得清纹理。”

年轻人后来成了她的徒弟，跟着学绣藤子，说要找回“慢下来的勇气”。

后山的葡萄藤爬到悬崖上的第三年，终于挂了果。紫莹莹的葡萄垂在岩壁边，像悬在空中的玛瑙，摘的时候得系着绳子往下吊，惊险又刺激。小藤把第一批葡萄摘下来，先送到老屋，给太奶奶藤丫尝。

藤丫已经九十多岁了，眼睛快看不见了，却能摸着葡萄说出年份：“这葡萄有股子烈劲，像你太爷爷当年酿的第一坛酒，带着山的味道。”她让小绣把葡萄皮剥了，喂给承安吃，老两口你一口我一口，像当年仲老二和许娇莲分吃第一串葡萄的模样。

“你太奶奶要是还在，见藤子爬了悬崖，准得说‘这才是我仲家的藤’。”藤丫摸着葡萄藤的老皮，上面的裂纹像她手上的皱纹，却都藏着阳光的温度。

这年秋天，“藤下酒庄”出了款新酒，用悬崖上的葡萄酿的，取名“悬空酿”。酒瓶是小藤用竹丝编的，像个迷你悬崖，小绣在瓶身上绣了串悬空的葡萄，看着就让人想起那片绿藤覆盖的岩壁。

酒一上市就被抢空，有人说这酒里有“冒险的甜”。小藤却道：“不是冒险，是踏实。藤子在石缝里扎了根，酒才敢这么烈；人在日子里扎了根，才敢往前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