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疯了不成(2/2)
村里的小学来了批城里的学生,体验生活。小藤带着他们去悬崖边看藤子,小绣教他们绣葡萄。城里孩子看着悬空的绿藤发呆,说自己学钢琴总怕失败,不像这藤子,摔了也敢再爬。
“太奶奶说,摔了就爬起来,跟藤子似的,弯了腰,不折骨。”小绣给他们看许娇莲的旧绣稿,上面有块被针扎破的地方,用丝线补成了朵小花,“你看,错了也能变成好看的样子。”
孩子们离开时,每个人都带走了自己绣的小葡萄,说要像这藤子一样,勇敢地长。
藤丫走的那天,很安详。她躺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手里攥着片悬崖藤的叶子,是小藤特意给她摘的。临终前,她让小绣把《悬空藤》长卷铺在身边,说要“再看看藤子爬得多高”。
她的葬礼很简单,棺木上盖着葡萄藤编的盖子,上面绣着串青葡萄,是小绣连夜绣的。送葬的队伍里,有山里种藤的农户,有学绣活的徒弟,有村里的老人孩子,还有那棵悬崖上的老藤——小藤剪下最长的一根藤条,系在棺木旁,像在给太奶奶引路。
藤丫葬在老屋的葡萄架旁,现在,那里有七座坟了,挨得紧紧的,像一家人围坐在藤下吃饭。坟前的葡萄藤爬得更密了,把墓碑都遮了半截,像在给他们盖上绿被子。
承安的身体也渐渐弱了,却每天都要去坟前坐坐,对着藤子说话,说小藤的藤子又爬高了,说小绣的绣品得了奖,说村里的孩子又多了几个学编竹器的。他说:“你们看,这日子跟藤子似的,一节节往上长,没辜负你们当年的盼头。”
小藤在悬崖边修了条栈道,让游客能近距离看悬空的藤子。栈道的栏杆是竹编的,上面缠着小绣绣的葡萄叶,走在上面,像走在绿藤搭的桥上。有对新人在这里拍婚纱照,新娘穿着绣满藤子的婚纱,新郎手里捧着竹编的花束,说要“像这藤子一样,缠缠绕绕过一辈子”。
小绣则在老屋开了家“藤下绣坊”,教城里来的人学绣活。她把许娇莲的绣稿、柳芽的针线、藤丫的批注都摆在桌上,说:“这些不是老物件,是过日子的方子,能治心里的慌。”
有个年轻人总来学绣,说自己创业失败,觉得人生没了方向。小绣让他绣悬崖藤,绣到第五遍时,他忽然说:“我懂了,这藤子不是非要爬多高,是不管在哪,都得往上长。”后来,他开了家小店,卖自己绣的藤子挂件,生意不好不坏,却过得踏实。
又是一年葡萄成熟时,小藤和小绣在老屋办了场“百年藤宴”。来的有一百多号人,都是跟这藤子结了缘的——有看着许娇莲绣活长大的老人,有跟着念藤种葡萄的农户,有学绣活找到方向的年轻人,还有刚会走路的娃娃,手里攥着颗紫葡萄,笑得像颗小太阳。
宴席上,小藤端着“悬空酿”,对着满院的人,对着葡萄架,对着七座坟茔,深深鞠了一躬:“敬太奶奶,敬太爷爷,敬所有把日子过成藤子的人——是你们让我们知道,踏实活着,认真生长,就是最好的日子。”
风吹过葡萄架,悬崖上的藤,老屋的藤,山里的藤,都在沙沙响,像无数双手在鼓掌。月光透过叶隙洒下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落在那本翻旧的《百年家事》上,落在新酿的酒坛上,落在孩子们的笑脸上,暖得像百年前许娇莲绣活时的灯光。
这架葡萄藤,还在继续爬,继续长。它爬过了老屋,爬过了悬崖,爬过了百年的岁月,爬进了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日子里。它的根扎在石缝里、泥土里、一辈辈人的心里,它的藤尖永远朝着阳光,带着股不服输的劲,结出一串又一串的甜。
而那些藏在针脚里、竹纹里、酒香里的故事,那些关于踏实、关于生长、关于好好过日子的道理,会像葡萄藤的汁液,永远在时光里流淌,生生不息,甜甜蜜蜜,直到很久很久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