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濡素罗衣（2/2）
而他，也因为这最后的爆发，彻底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重重地砸回地面，蜷缩成一团，剧烈的抽搐着，口中不断涌出混合着气泡的暗红血液，面具豁口处涌出的暗金血液更加汹涌。他那只抓住毒箭的手，此刻已肿胀发黑得如同鬼爪，无力地垂落在地，箭镞深深嵌入了他的掌心皮肉，毒素正疯狂地向手臂蔓延。
“殿下！”李晚晴终于从极致的惊骇中挣脱出来，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愤和决绝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脚并用地从墙角爬起，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男人！
碎石硌痛了她的膝盖，弥漫的毒气和血腥让她剧烈咳嗽、头晕目眩，但她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个被鲜血浸透、生命之火正在急速熄灭的身影！
她扑到南宫陌身边，浓烈的血腥气和那诡异的甜腥毒气混杂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弄疼他满身的伤口，双手悬在半空，无助地颤抖着。
“药……药……”南宫陌面具下发出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沫声。他那只未被毒箭贯穿的右手，手指痉挛般地抽搐着，似乎想要抬起，指向某个方向，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药？什么药？李晚晴的心猛地揪紧！是伤药？还是……解毒药？！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他惨不忍睹的身体，最终落在他那只被毒箭贯穿、肿胀发黑、正被剧毒疯狂侵蚀的左手上！那幽蓝的毒芒，与之前密室门板上的毒箭如出一辙！还有他肩头、手臂那些伤口边缘的灰白色……是赤蝎粉？还是其他更厉害的混合剧毒？！
解毒！必须先解毒！否则，不等他失血过多，这霸道的剧毒就能先要了他的命！
解毒……解药？！
李晚晴的脑中如同闪电划过！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一直死死攥在左手掌心的那个小瓷瓶！瓶身冰冷，棱角硌得她掌心血痕更深。瓶子里，是那铁甲毒蝎的毒腺混合物！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七步之内，必有相克……”母亲手札上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她不再犹豫！猛地拔开瓶塞！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带着刺鼻腥臭和诡异甜香的气味瞬间冲出！仅仅是闻到一丝，她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瓶内是粘稠的、暗绿色与幽蓝色混杂的糊状物，还在微微蠕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来不及了！李晚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色！她伸出右手食指，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和指尖传来的灼痛感（之前沾染的毒液还在侵蚀），狠狠地探入瓶中，挖出一大块粘稠的、冰凉的毒腺混合物！
那东西触感如同腐烂的脂肪，粘腻冰冷，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她看准南宫陌左手掌心那被毒箭贯穿、肿胀发黑、正不断渗出黑血和脓液的伤口，以及他右臂外侧那道灰败的刀伤，没有任何迟疑，将指尖那团剧毒混合物，狠狠地、用力地，涂抹了上去！动作粗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
“嗤——！！！”
一阵比之前玄铁护手被腐蚀时更加剧烈、更加恐怖的声响骤然爆发！
当那粘稠、冰冷、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毒蝎腺体混合物，被李晚晴狠狠涂抹在南宫陌左手掌心那被幽蓝毒箭贯穿的伤口上时——
异变陡生！
那原本只是缓慢侵蚀血肉的幽蓝毒素，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剧烈沸腾起来！伤口处猛地腾起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刺鼻恶臭的墨绿色烟雾！烟雾翻涌，颜色诡异得如同沼泽深处腐烂了千百年的淤泥！
“滋滋滋——！”
更加令人头皮炸裂的腐蚀声疯狂响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贪婪的毒虫在伤口深处疯狂撕咬、吞噬！
南宫陌那只肿胀发黑的左手，如同被投入了强酸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恐怖的变化！伤口边缘原本只是灰败的皮肉，瞬间变得焦黑、碳化！紧接着，那焦黑的碳化物如同腐朽的树皮般片片剥落、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带着诡异粉红色的嫩肉！剥落与新生，腐蚀与再生，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伤口处进行着惨烈到令人心悸的搏杀！
“呃啊——嗬嗬！！！”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如同濒死野兽被活生生剥皮抽筋般的凄厉惨嚎，猛地从玄铁面具下爆发出来！南宫陌蜷缩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弓起！随即又重重砸落在地！剧烈的抽搐瞬间加剧了十倍！仿佛每一寸筋骨都在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碾磨！他那只被涂抹了毒腺混合物的左手，不受控制地疯狂痉挛、抽动，五指死死抠抓着冰冷的地面，指甲崩裂，在坚硬的石面上留下道道带血的抓痕！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那是深入骨髓、直抵灵魂的酷刑！
李晚晴被这惨烈到极致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但就在这瞬间，她涂抹在南宫陌右臂外侧刀伤上的毒腺混合物，也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那处被赤蝎粉侵蚀、边缘灰败的刀伤，伤口附近的皮肉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迅速泛起一片妖异的赤红色！赤红蔓延，与伤口原本的灰败色激烈交锋，如同两股不同颜色的火焰在皮肉上燃烧、争夺领地！皮肉鼓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充满了浑浊脓液和黑血的水泡，水泡迅速胀大，随即又“噗噗”地破裂开来，溅射出腥臭的液体！破裂处，同样露出了底下粉红色的新肉，但新肉之上，又迅速凝结出暗红色的血痂，血痂之下，似乎又有新的脓液在生成……
腐蚀、溃烂、剥落、新生、再溃烂……一个恐怖的、仿佛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正在他手臂的伤口上疯狂上演！
“殿…殿下！”李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做了什么？！她给他涂抹的，到底是解药，还是更加恐怖的催命符？！看着他在地上痛苦翻滚、惨嚎，身体因剧痛而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那惨烈的景象几乎让她崩溃！
就在这时，南宫陌那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覆盖着玄铁面具的头颅艰难地抬起，那双隐藏在面具裂缝深处的眼眸，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一条缝隙！透过那流淌着暗金血液的缝隙，李晚晴看到了那双眼眸——不再是平日的冰冷深邃，而是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放大、涣散，如同濒死的困兽！但那涣散的目光深处，却燃烧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如同地狱熔岩般的暴戾凶光！
他的目光，死死地、如同淬毒的匕首般，钉在了李晚晴那张写满惊恐与悔恨的脸上！
“呃……你……”一个破碎的音节，混合着血沫，从面具下艰难地挤出。那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凶戾！
李晚晴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她从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比任何一次警告都更加赤裸、更加狂暴！他一定以为……是她趁机用更歹毒的毒物害他！
“不！不是的！殿下！这是解药！是解药！”李晚晴绝望地哭喊起来，徒劳地解释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颤抖着伸出那只同样沾染了毒腺混合物、此刻指尖红肿发黑、传来阵阵灼痛和麻木感的右手，想要触碰他，却又不敢。
就在这混乱、绝望、彼此误解的瞬间——
“轰隆——！！！”
一声更加狂暴、更加沉重的撞击，如同攻城巨锤狠狠砸在密室入口那摇摇欲坠的残破石门上！本就布满裂痕、中央被撞开一个大洞的石门，再也承受不住这毁灭性的力量，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向内倒塌！
巨大的石块混合着烟尘，如同山崩般倾泻而下！
烟尘弥漫中，数道高大、精悍、身披统一制式玄色轻甲、脸上覆盖着狰狞兽首面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倒塌的废墟之上！他们手中的兵器并非弯刀，而是清一色的、闪烁着寒光的精钢长枪，枪尖斜指地面，枪缨暗红如血。
浓烈的肃杀之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密室！
玄甲卫？！冥王府的亲卫？！
李晚晴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是援兵吗？是南宫陌的人终于杀进来了？！
然而，这丝希望刚刚升起，就被眼前的景象瞬间冻结！
那些玄甲卫如同冰冷的雕塑，矗立在烟尘弥漫的废墟之上，没有一个人立刻上前查看地上痛苦翻滚、气息奄奄的南宫陌。为首一人，身形尤其高大，覆盖着狰狞兽首面罩的头颅微微转动，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密室，扫过地上庞大的毒蝎尸体，扫过蜷缩在南宫陌身边、满手血污和毒物的李晚晴，最后……定格在南宫陌那只正被恐怖腐蚀与再生力量折磨、不断剥落焦黑皮肉、露出粉红嫩肉的左手上！
那目光，没有关切，没有焦急，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一种……如同屠夫打量待宰羔羊般的漠然！
一股寒意，比这密室深处的阴冷更加刺骨，瞬间从李晚晴的尾椎骨窜上头顶！不对！这眼神……绝对不对！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地上，南宫陌那因为剧痛而疯狂抽搐的身体，猛地再次剧烈一震！他那只被毒腺混合物涂抹、正经历恐怖变化的左手，突然停止了痉挛！覆盖在伤口表面的焦黑碳化物大片剥落，露出了底下……一片触目惊心的、光滑得如同新生婴儿般的粉红色皮肤！虽然依旧肿胀，但那诡异的腐蚀与再生搏杀，似乎……暂时停止了？！
更让李晚晴心脏骤停的是，南宫陌面具下那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也骤然停歇！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涣散却凶戾的眼眸，透过面具裂缝，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废墟上为首那名玄甲卫腰间悬挂的一枚令牌——那令牌的纹饰，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并非冥王府的图腾！
面具之下，南宫陌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砂石摩擦般的、极其轻微却又充满了刻骨冰冷杀意的低语：
“皇……兄……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