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慧眼破局水脉争(2/2)
低沉、冰冷、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审判之音,清晰地响彻在这片被毒水浸染的土地上空:
“拆。”
“烧。”
两个字,言简意赅,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意志!
“不!王爷!不能拆啊!那是…那是…”赵有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凄厉绝望的嚎叫,肥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似乎想抱住南宫陌的腿,却被护卫冰冷的刀锋瞬间逼退!
“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啊!”他身后的管事们也哭喊着跪倒一片。
南宫陌恍若未闻。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护卫统领。
“诺!”护卫统领眼中爆发出凌厉的杀意和快意,猛地抽出佩刀,厉声喝道,“王爷有令!拆毁毒坝!焚毁毒窑!阻挠者,杀无赦!”
“杀无赦!”护卫们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早已按捺不住的护卫如同出闸猛虎,一部分人手持刀剑,杀气腾腾地冲向那几座土窑和看守窑场的寥寥几个惊慌失措的窑工;另一部分则冲向那道阻隔活水的水坝,抽出随身携带的斧凿工具,狠狠劈砍向那些垒砌的石头!
“轰!”“噼啪!”
斧凿劈砍石块的巨响,土窑被推倒、炉火被强行泼灭的轰鸣,窑工惊恐的尖叫,赵有德等人绝望的哭嚎…瞬间交织在一起!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个一直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的赵有德,在护卫冲向水坝的瞬间,那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小眼睛里,骤然闪过一抹极其怨毒、近乎疯狂的凶光!
他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探入自己那宽大的、沾满泥污的宝蓝色绸缎袍袖深处!再抽出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淬着幽蓝寒光的锋利匕首!那匕首造型奇特,刃身狭长弯曲,如同毒蛇的獠牙!
他的目标,不是近在咫尺、如同杀神般的南宫陌。而是站在南宫陌侧后方,正全神贯注看着水坝被拆毁、毒窑被焚毁,脸上露出如释重负与一丝欣慰的李晚晴!
这个贱人!都是这个贱人!是她认出了腐根病!是她捡起了那该死的残页!是她揭穿了这一切!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了他攀附权贵的阶梯!他要她死!拉她一起下地狱!
“贱人!去死吧!”赵有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嚎,肥胖的身体爆发出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垂死挣扎的凶悍速度!如同一个裹着绸缎的肉球,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扑向毫无防备的李晚晴!手中淬毒的匕首,带着腥风,直刺她的心口!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变生肘腋!
护卫们正在拆坝毁窑,注意力被分散。南宫陌的目光正锁在那被劈开的水坝缺口处,看着那被阻隔已久的清澈山涧水,如同挣脱束缚的银龙,带着愤怒的咆哮,轰然冲入干涸已久的旧河道,裹挟着污浊的黑水,奔腾而去!
“王妃小心!”护卫统领的惊吼声撕裂了混乱!
李晚晴只觉一股带着浓烈汗臭和怨毒杀意的腥风扑面而来!她猛地回头,瞳孔中瞬间被赵有德那张因疯狂和怨毒而扭曲的肥脸,以及那一点急速放大的幽蓝寒芒所充斥!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毒蛇般的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
就在那淬毒的匕尖即将触及她浅青色衣襟的刹那!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毫无征兆地横亘在她与死亡之间!
快!快到超越了时间的感知!
南宫陌甚至没有完全转身!他依旧保持着面向前方的姿态,仿佛只是随意地侧移了一步,便精准无比地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将李晚晴严严实实地护住!
同时,他的右手如同鬼魅般探出!没有拔剑,仅仅是并指如刀!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脆响,伴随着赵有德杀猪般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响起!
时间仿佛定格。
赵有德前冲的肥胖身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猛地顿住!他握着淬毒匕首的右手手腕,被南宫陌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那只手蕴含的力量是如此恐怖,不仅瞬间止住了他前扑的所有力道,更是在接触的瞬间,便冷酷无情地捏碎了他的腕骨!
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泥泞的地上。
赵有德的脸因剧痛和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眼珠暴凸,嘴巴张大到极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抽噎声,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濒死的鱼。
南宫陌缓缓侧过头。冰冷的银色面具,在焚烧毒窑的火光和奔腾水流的映照下,折射出妖异而残酷的光芒。面具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万年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看”着近在咫尺、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的赵有德。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更像是在看一摊即将被扫入垃圾堆的、肮脏的烂肉。
“手脏。”薄唇微启,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话音未落,那只捏碎了赵有德腕骨的手,猛地向上一折!
“咔嚓——!!!”
又是一声更加清脆、更加令人牙酸的骨折声!这一次,是整个小臂被反向硬生生折断!白森森的断骨刺破了皮肉和绸缎,带着温热的鲜血,猛地暴露在空气中!
“啊——!!!”赵有德的惨嚎达到了,然后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他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肥胖的身体如同烂泥般彻底瘫软下去,被南宫陌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手甩开,重重砸在泥泞污秽的地上,溅起一片黑黄的泥浆和血水,生死不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赵有德暴起发难,到他被折断手臂如同死狗般丢开,不过呼吸之间!
李晚晴僵立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胸而出!方才那匕首的幽蓝寒芒和死亡气息,仿佛还残留在她的视网膜上。而挡在她身前的那道玄色背影,此刻却如同最坚实的壁垒,隔绝了所有的危险,也隔绝了她所有的恐惧。
她看着南宫陌缓缓收回那只沾了少许血迹和泥污的手,看着他依旧挺拔如松、纹丝不动的背影,看着他面具边缘在火光下冷硬的线条…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战栗、巨大的震撼、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她的心房,汹涌地淹没了她。
南宫陌没有回头看她。
他甚至没有去擦拭手上的污迹。
他的目光,越过地上如同烂泥般抽搐的赵有德,越过那些吓得魂飞魄散、跪地磕头如捣蒜的管事和家丁,越过奔腾冲刷着污浊的清冽河水,最终,落在了那群不知何时已经远远聚集在田埂高处、正紧张又敬畏地望向这边的佃户身上。
他缓缓抬起那只刚刚折断了罪恶手臂的手,指向脚下这片被毒水浸染、此刻正被清流冲刷的土地,也指向那群衣衫褴褛、眼中重新燃起微光的佃户。
低沉、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此后田务,依王妃所言。”
声音落下,奔腾的水流声,火焰的噼啪声,仿佛都成了背景。
李晚晴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身前那玄色的、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依她所言?他…他在所有人面前,将这片田庄的生杀予夺之权…交给了她?!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语。
而田埂高处的佃户群中,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却充满狂喜的啜泣和低低的欢呼!一个枯瘦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挤出人群,手中捧着一个破旧的陶罐,里面盛着刚从奔腾的河水中舀起的、清澈的活水。她不顾泥泞,踉跄着冲到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晚晴面前,浑浊的泪水滚滚而下,将陶罐高高举起,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最朴素的感激:
“娘娘!神医娘娘!活命水!活命水啊!”
神医娘娘…
活命水…
李晚晴看着老妇人枯槁的手和那罐清澈见底的河水,再看看远处那群眼中含泪、带着无尽希冀望着她的佃户…
就在这时!
“报——!”一声急促的呼喊由远及近!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暗卫,如同疾风般从田庄入口方向飞掠而来,脸色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疑!他无视了现场的一片狼藉,径直冲到南宫陌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南宫陌和李晚晴的耳中:
“禀王爷!庄外十里亭方向,发现可疑车队!押运粮车数十辆,护卫众多,皆非府兵装束,行踪诡秘!车上麻袋…隐约可见…黑鸦印记!”
黑鸦印记!
李晚晴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半张沾满污泥、印着黑鸦血眼的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