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冰释微瑕 信任初试探(1/2)
沉重的书房门在南宫陌身后无声合拢,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弥漫着尘埃、破碎和绝望气息的死寂;门外,是即将席卷而来的、裹挟着铁血与阴谋的凛冽寒风。
书房内,只剩下李晚晴一个人。
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手腕处那钻心刺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她方才那场风暴的真实与残酷。更深的痛楚,却源自内心——那场歇斯底里的崩溃,如同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掏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冰冷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她泣血的控诉,如同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此刻,连呜咽都变得微弱而破碎,只剩下身体因剧痛和巨大情绪冲击带来的本能颤抖。泪水早已干涸,在苍白冰凉的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唇角的血丝凝结成暗红的痂。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片狼藉的地面——碎裂的书案,散落的卷宗,泼洒的墨汁,还有……那枚被南宫陌捏得变了形的素雅香囊。
香囊敞开着口,深褐色的药粉洒落出一些,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她破碎的心事。
他走了。
带着滔天的杀意和冰冷的命令,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她最脆弱、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刻,在她刚刚撕开所有伪装,将血淋淋的恐惧和委屈摊在他面前之后……他走了。
是因为她的崩溃让他厌烦?还是因为……她最后那句“防的是您也要我的命”彻底激怒了他?他是不是觉得她无可救药,连处置她的兴趣都没有了?或者……门外那紧急的叩击声,预示着比处置她更重要、更血腥的事情?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李晚晴的心脏,比手腕的剧痛更让她窒息。她会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像她生母一样?像那些被拖出去的丫鬟一样?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慢慢冷却?
不!不能!
求生的本能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冰海中挣扎着燃起。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
手腕!必须先处理手腕!
那钻心的剧痛提醒着她。她尝试着动了动右手的手指,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骨头……可能真的伤到了。如果不及时处理,这只手……可能就废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一片冰凉。她必须自救!
李晚晴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支撑起身体。每一次挪动,都牵扯到受伤的手腕,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和后背。她几乎是爬着,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向那枚掉落的香囊。
近了……更近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香囊边缘时,书房的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李晚晴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他回来了?!还是……来处置她的人?!
她惊恐地、僵硬地抬起头,望向门口。
进来的并非南宫陌那令人窒息的玄色身影,而是一个穿着王府侍女服饰、面容清秀却带着明显惊惶和担忧的年轻女子。是紫苏!
“王妃!”紫苏一眼看到蜷缩在墙角、狼狈不堪、手腕肿得吓人的李晚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惊呼一声,踉跄着扑了过来,“王妃!您怎么了?!您的手……天啊!”
紫苏颤抖着手,想要触碰李晚晴那骇人的手腕,却又怕弄疼她,急得手足无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王爷……王爷他怎么能……奴婢在外面……在外面听到……听到您……”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显然听到了书房内传出的部分动静,被吓坏了。
看到是紫苏,李晚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强撑的那口气瞬间泄去,整个人再次软倒在地,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委屈后知后觉地汹涌而来,让她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紫……紫苏……疼……”
“王妃!奴婢在!奴婢在!”紫苏慌忙跪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手腕,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奴婢扶您起来!我们回晴岚苑!我们回去!”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此刻王妃只能依靠她了。
在紫苏的搀扶下,李晚晴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站了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如同踩在刀尖上。她左手死死地抓住紫苏的手臂,受伤的右手无力地垂着,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锥心刺骨的痛楚。
离开书房前,李晚晴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地上那枚敞开的香囊。那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至少是关于这包药粉的意图)的东西了。她不能让南宫陌的人拿走,然后歪曲事实。
“香囊……”她虚弱地吐出两个字。
紫苏立刻会意,连忙小心地捡起那枚被捏得有些变形的香囊,塞进自己怀里。入手的感觉让她微微一怔——香囊似乎轻了很多?但她此刻顾不得细想,扶着李晚晴,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这座如同噩梦般的书房。
夜更深了。冥王府内一片死寂,只有巡逻护卫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在远处回响,更添几分肃杀。紫苏扶着李晚晴,尽量避开可能有人的路径,如同两只受惊的夜鸟,在巨大的阴影中穿行。每一次脚步声靠近,都让她们的心脏狂跳不止。
终于,回到了相对安全的晴岚苑。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紫苏才敢放声大哭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将李晚晴扶到软榻上躺下,点亮了所有的灯烛。
在明亮的烛光下,李晚晴手腕的伤势显得更加触目惊心!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五道深紫色的指痕如同烙印般清晰可怖!整个腕关节肿胀得如同发面馒头,皮肤被撑得发亮,呈现一种不祥的青紫色,甚至能看到皮下细小的出血点!她的手指因为疼痛和可能的神经压迫,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蜷曲和苍白。
“王妃!您忍着点!奴婢……奴婢这就去找府医!”紫苏看着这骇人的伤势,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往外跑。
“不!不要去!”李晚晴用尽力气喊住她,声音沙哑而虚弱,“不能惊动府医!”
“为什么?!”紫苏急得跺脚,“您的手伤得这么重!不找府医怎么行?!”
“不能去……”李晚晴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王爷……王爷刚震怒离开……府医……府医若来了,消息立刻就会传到王爷那里……甚至……传到宫里……” 她不能确定南宫陌此刻的态度,更不能确定这王府里有多少皇帝的眼线。她手腕的伤,是她与南宫陌冲突最直接的证据!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可是您的手……”紫苏看着那肿得不成样子的手腕,眼泪又涌了出来。
“听我的……”李晚晴忍着剧痛,艰难地指挥,“去……去我妆匣最底层的暗格里……有一个……一个白瓷小瓶……里面是……是我自己配的……活血化瘀……续筋接骨的……药膏……还有……旁边……有干净的细棉布带……”
紫苏立刻扑到妆台前,手忙脚乱地翻找。很快,她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白瓷小瓶和一卷干净的棉布带。
“王妃,找到了!”紫苏捧着东西跑回来。
“先……先打盆冷水来……要最冷的井水……把……把棉布带浸透……”李晚晴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
紫苏不敢怠慢,立刻照办。冰冷的井水打来,将棉布袋浸得透心凉。她小心翼翼地、用浸透了冰冷井水的棉布带,一圈圈包裹在李晚晴那肿得吓人的手腕上。
“嘶——”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住灼热的剧痛,让李晚晴倒抽一口冷气,却也带来一丝短暂的麻木和舒缓。
“王妃,您忍着点……”紫苏心疼得直掉眼泪。
敷了大约一刻钟,待那冰寒的感觉稍微适应,肿胀似乎也略略消退了一丝(更多是低温麻痹了痛觉神经),李晚晴才让紫苏将冰敷的布带取下。然后,她咬着牙,用左手颤抖着打开那个白瓷小瓶。
一股极其浓郁、带着辛辣刺鼻气味的药膏气息弥漫开来。药膏呈现出深褐色,质地粘稠。这正是李晚晴根据古方,精心调配的续骨膏,药性极烈,但效果显着。
“涂……涂上去……厚厚一层……避开……破皮的地方……”李晚晴指挥着,声音虚弱。
紫苏用干净的竹片,小心翼翼地剜出浓稠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那骇人的青紫肿胀处。药膏一接触到皮肤,一股灼热辛辣的感觉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冰冷麻木,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同时刺扎!剧烈的刺激让李晚晴猛地绷紧了身体,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浆涌出,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
“王妃!”紫苏吓得手一抖。
“没……没事……继续……”李晚晴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指甲深深掐进紫苏的手臂。她知道,这是药力在发挥作用,再痛也必须忍住!
紫苏含着泪,继续将药膏厚厚涂抹均匀。直到整个肿胀的手腕都被深褐色的药膏覆盖,散发出浓烈的药味。最后,再用干燥的细棉布带,一圈圈仔细地、松紧适度地包扎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李晚晴已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虚脱地瘫软在软榻上,脸色白得像纸,只有急促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手腕处依旧传来阵阵灼热的剧痛,但比之前那钻心刺骨的感觉似乎……好了一点点?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药力真的开始渗透。
“王妃,您感觉怎么样?”紫苏跪在榻边,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和脸上的泪痕污渍,心疼得无以复加。
李晚晴疲惫地闭着眼,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虚弱地开口:“香囊……给我……”
紫苏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枚被捏得变了形的香囊,递到她完好的左手中。
李晚晴用左手手指,艰难地摸索着香囊。入手的感觉明显不对!太轻了!她心中猛地一沉!她强撑着精神,用左手手指探入香囊内部摸索——空的!夹层里她精心藏匿的、研磨得极细的防身药粉,竟被取走了!一点不剩!
只留下这个空荡荡的香囊外壳!
是谁?!
是南宫陌!一定是他!在他离开书房前,他捏着香囊……他发现了夹层!他取走了里面所有的药粉!
他取走药粉……是什么意思?
是作为她“心怀叵测”的证据?还是……防止她再用这些东西“防身”?或者……是一种警告?
这个发现,让李晚晴本就冰冷绝望的心,再次沉入了更深的寒潭。他果然……不信她。连她最后一点自保的东西,都被他无情地剥夺了。
巨大的疲惫和心灰意冷席卷而来。她握着那枚空瘪的香囊,如同握着自己破碎的命运,泪水无声地再次滑落。
“王妃……”紫苏看着她绝望的神情,心如刀绞,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紫苏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站起,警惕地看向门口。
“谁?”
“是我。”一个低沉而略显疲惫的男声响起,是王府的管家周伯。他并未推门,只是在门外恭敬地说道:“王妃安歇了?王爷……王爷临行前有吩咐,让老奴给王妃送些东西过来。”
王爷?临行前?送东西?
李晚晴和紫苏都愣住了。
“周管家请进。”李晚晴强打起精神,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周伯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托盘。他目不斜视,并未多看李晚晴狼狈的样子和她那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腕,只是恭敬地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上。
托盘里放着几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触手生温的白玉盒。盒盖微开一条缝,一股极其清冽、带着冰雪气息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李晚晴手腕上那浓烈的续骨膏气味。
一叠裁剪整齐、质地极其柔软细腻的素白细棉布。
还有……一个小小的、用油纸仔细包好的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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