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泪落痕·“很痛吧？（2/2）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的怒意和屈辱感，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在他胸腔内疯狂积聚！那只悬停的手，指节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发出恐怖的“咔吧”声，眼看就要狠狠拍落，将这胆大包天的触碰彻底粉碎！
然而——
就在那毁灭的意志即将冲破临界点的瞬间！
李晚晴抬起了脸。
她的脸上依旧布满泪痕，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因为窒息和痛苦而显得异常脆弱。但那双眼睛——那双刚刚被泪水彻底洗过的、如同蒙尘明珠终于绽放出温润光华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异常清澈，如同穿透了所有迷雾的星辰，直直地望进了南宫陌那双被暴戾和混乱充斥的血色深渊！
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祈求，没有算计。
只有一片破碎的、却无比清晰的、如同水晶般剔透的……悲伤与痛惜。
然后，她张开了被咬得渗出血丝的、微微颤抖的唇瓣。
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楚，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在这死寂凝固的回廊中，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如同带着千钧重量的烙印，狠狠砸进了南宫陌的灵魂最深处：
“很…痛…吧？”
---
“很…痛…吧？”
三个字。
嘶哑，微弱，破碎，如同濒死之人的呓语。
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在南宫陌被暴戾、屈辱、茫然和恐慌彻底搅成一片混沌的意识深渊中，轰然炸响！
不是质问！不是控诉！不是怜悯！
是纯粹的、带着感同身受般沉重分量的……关怀！
是穿越了所有表象的狰狞与恐怖，直接落在那片伤痕所代表的、最本质、最原始的——**痛苦**之上！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比世上最沉重的雷霆，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比淬炼了万年的寒冰利刃，更具毁灭性的冲击力！
“轰——！”
南宫陌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那是他用了无数年、耗费了无数心力、用尸山血海和滔天凶名筑起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灵魂壁垒！在这三个字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血色！眼前瞬间被无边无际的血色彻底淹没！
不是愤怒的血色！而是……那场改变了他一生的炼狱之火！
滚烫的毒烟如同活物般钻入甲胄的缝隙，瞬间燎噬着皮肉，发出滋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皮肉被腐蚀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神经！视野在毒烟和剧痛中扭曲、模糊！部下临死前凄厉的惨叫混合着战马的悲鸣！还有……还有那归途上精心布置的伏击！冰冷的箭矢撕裂空气！刀刃砍入骨肉的闷响！背叛者眼中闪烁的、如同毒蛇般的阴冷光芒！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痛苦！屈辱！绝望！愤怒！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垮了所有的堤坝，将他彻底淹没！那被强行压抑、被刻意遗忘、被深埋在地底最深处的记忆，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将他吞噬！
“呃……啊……”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南宫陌的喉咙里溢出！这声音微弱、破碎，却比他之前任何一次狂暴的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扼住李晚晴脖颈的那只铁手，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猛地、彻底地松开了！
不是缓慢的放松，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斩断！五指僵硬地张开，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禁锢感，骤然消失！
“咳！咳咳咳……呕……”
脖颈处致命的压力骤然消失，大量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李晚晴火辣辣的肺腑，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她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本能地捂住剧痛的喉咙，身体因剧烈的咳嗽和缺氧后的眩晕而摇摇欲坠，几乎要瘫软在地。
然而，她的目光，却依旧死死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执着，牢牢地锁定在南宫陌的脸上！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双血红的、燃烧着暴戾与毁灭的瞳孔，在听到那三个字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所有的疯狂和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褪去、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空洞！
那空洞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随即，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那双空洞的眼底深处，猛地翻涌起一片令人窒息的、如同海啸般滔天的痛苦！那痛苦如此浓烈，如此纯粹，如此不加掩饰，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暴戾和冷酷，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
他那高大的、如同山岳般矗立的身躯，竟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了一下！
如同承受不住那骤然爆发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他那只刚刚松开李晚晴脖颈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五指神经质地微微抽搐着。而那只一直悬停在李晚晴眼前、带着致命威胁的左手，也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垂落下来，无力地垂在身侧。
歪斜的银色面具下，那片暴露在月光中的狰狞伤痕，似乎也随着他灵魂的剧震而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从一尊择人而噬的狂暴魔神，瞬间变成了一座摇摇欲坠、布满了裂痕、即将彻底崩塌的……残破雕像。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沉、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了回廊。只有李晚晴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响起，撕扯着这令人绝望的寂静。
南宫陌僵硬地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身体还在难以抑制地、极其细微地颤抖着。面具歪斜，遮盖不住他眼底那片翻江倒海、足以将一切光芒都吞噬的、纯粹的痛苦深渊。他仿佛沉浸在那片由“很痛吧”三个字引爆的、来自地狱的记忆洪流中，无法挣脱，也无法言语。
月光惨白，无声地洒落，照亮了满地狼藉的碎瓷和泼洒的药汁，照亮了李晚晴痛苦蜷缩的身影，也照亮了南宫陌那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而绝望的侧影。
风暴的中心，似乎平息了。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余波，却比任何狂暴的杀意都更令人心悸。
李晚晴捂着剧痛的喉咙，艰难地喘息着，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量的男人。巨大的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拍打着她的神经，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混杂着后怕、茫然，以及一种近乎窒息的……悲伤——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他……会怎么样？
这无声的痛苦，是风暴彻底平息的前奏，还是……另一场更可怕的毁灭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