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防溃·血色归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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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凝固的黑色琥珀,将回廊彻底封存。只有李晚晴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如同濒死的飞蛾在挣扎,微弱地撕扯着这沉重的寂静。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脖颈和后背的剧痛,让她娇小的身体蜷缩着,微微颤抖。

南宫陌依旧僵立在那里。

不,与其说是站立,不如说是一座被无形的巨力轰击后、勉强维持着人形的残破雕像。他微微低着头,歪斜的银色面具遮挡了他大半的神情,但暴露在惨淡月光下的那部分狰狞伤痕,此刻却不再随着暴怒而抽搐,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死寂的僵硬。

那只刚刚扼住她脖颈、足以捏碎一切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五指微微张开,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另一只手也颓然垂下,再不复之前的鹰爪之势。他高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轰然倒塌。周身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戾煞气,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头发冷的空洞与……疲惫。

极致的疲惫。仿佛刚刚那场源自灵魂深处的风暴,耗尽了他积攒多年的所有力气,连带着将他最后一丝作为“冥王”的坚硬外壳也彻底剥落。

李晚晴艰难地喘息着,喉咙如同被滚烫的砂砾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尖锐的刺痛。后背撞击石柱的地方更是钝痛难当。然而,身体上的痛苦,此刻却被一种更汹涌、更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被抽空了灵魂的男人。

灭顶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盘踞在心口,提醒着她刚才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他失控的狂暴,他眼中那纯粹的毁灭意志,绝非虚假。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刚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或恐惧,此刻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是……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双血红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在听到那三个字——“很痛吧?”——的瞬间,所有的疯狂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痛苦空洞,然后是被滔天痛苦彻底淹没的绝望。那瞬间的崩塌,比任何狂暴的姿态都更令人心悸。

那不是一个怪物该有的反应。那是一个……被无边痛苦彻底击垮的人。

这认知,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冲散了恐惧的坚冰,翻涌上来的,是更加汹涌、更加沉重的悲伤,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本能的……不忍。

他背负着这片地狱般的伤痕,背负着世人的恐惧与唾弃,在黑暗中独行了多久?那片伤痕所代表的痛苦,不仅是皮肉之苦,更是灵魂被生生撕裂后、又被强行缝合留下的、永不愈合的伤疤。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被目光注视(即使是恐惧的目光),都在提醒着他这份痛苦和耻辱。

他筑起高墙,用暴戾隔绝世界,或许……只是为了保护那早已千疮百孔、不堪一击的内在?

这念头让李晚晴的心口一阵尖锐的酸楚。她挣扎着,试图从冰冷的青石板上撑起身体。后背和脖颈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动作笨拙而艰难。她咬着牙,一点点挪动着,最终靠着那根冰冷的廊柱,勉强坐了起来,微微喘息。

她不敢靠近他。那如同残烛般摇曳的气息,比之前的暴怒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深沉的恐慌。仿佛靠近一点,就会惊扰到什么,或者……被那深不见底的痛苦旋涡彻底吞噬。

她只能蜷缩在廊柱的阴影里,如同受惊后警惕的小兽,捂着依旧刺痛的喉咙,目光复杂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关切,静静地、忐忑地注视着那道凝固的、散发着无尽孤独与绝望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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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南宫陌那如同雕像般凝固的身躯,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随即,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无尽疲惫和沙哑的叹息,轻轻地、破碎地溢出面具。

这声叹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依旧低着头,没有看李晚晴。那只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右手,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迟钝的僵硬,抬了起来。

动作很慢,很沉重,仿佛抬起的不只是一只手,而是千钧重担。

那只手的目标,不是李晚晴。

而是他自己脸上那副歪斜的、仅靠一根岌岌可危的系带勉强维系着的银色面具。

指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自毁般的决绝,触碰到了冰冷光滑的金属边缘。

然后,猛地用力,向外一扯!

“嘶啦——!”

仅剩的那根被汗水浸透的系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应声而断!

沉重的银色面具,如同被剥离的躯壳,彻底失去了所有束缚,从南宫陌的脸上滑落,翻滚着,“哐当”一声,沉重地砸在回廊冰冷的青石板上!那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如同某种象征的彻底碎裂。

月光,再无任何阻碍,惨白地、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彻底照亮了那张一直隐藏在冰冷金属之后的脸。

李晚晴的呼吸骤然一窒!

尽管刚才已经惊鸿一瞥,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那张脸毫无遮掩地、完整地暴露在月光下时,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依旧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左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依稀能窥见曾经惊心动魄的俊朗轮廓。然而,这残存的俊美,却如同被地狱之火燎噬过的画卷,在右侧脸颊戛然而止,被一片更加庞大、更加狰狞、更加触目惊心的地狱烙印彻底覆盖、扭曲、吞噬!

那伤疤以右侧颧骨为中心,如同活物般虬结蔓延,覆盖了大半张右脸,一直延伸到耳际上方,甚至侵蚀了小半片头皮,留下光秃秃的、同样布满扭曲疤痕的区域。皮肉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深褐、惨白交织的诡异色泽,凹凸不平,如同被巨力反复捶打后又强行愈合的焦土。靠近眼角下方那道深可见骨的凹痕,如同恶魔张开的狞笑之口。整片伤痕在月光下泛着一种非人的油亮光泽,微微抽搐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经历过的、难以想象的酷刑。

这张脸,是俊美与地狱的诡异共生体,是光明与黑暗最残酷的撕裂!强烈的对比,带来的是加倍的惊悚和视觉上的极致冲击!

然而,此刻最让李晚晴心脏揪紧的,并非这狰狞的伤痕本身。

而是南宫陌的神情。

面具脱落,如同剥去了最后一层伪装。月光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不再血红,不再空洞,也不再是纯粹的痛苦。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极其沉重的情绪——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是深入骨髓的屈辱,是万念俱灰的麻木,更有一丝……仿佛尘埃落定、等待最终审判的……认命?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动作僵硬,颈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带着毁灭意志的逼视,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没有焦距的平视,越过李晚晴蜷缩的身影,投向回廊外更深的、无尽的黑暗。

仿佛她已不再重要。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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