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盏暖灯，共此黄昏（1/2）

夜色如墨，将白日里的喧嚣与惊悸悄然吞噬。冥王府重归沉寂，但这沉寂之下，却涌动着不同以往的暗流。王妃雷厉风行整顿内务、赵管事中毒濒死、王爷下达“王妃之令即本王之令”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已扩散至府中每一个角落，在所有仆役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李晚晴的院落里，灯火却亮得比平日更久一些。

她端坐在小厅的圆桌前，面前摊开着尚未完全整理完毕的账册清单和库房登记录。烛火跳跃，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侧脸和眼下淡淡的青影。身体已然疲惫不堪，太阳穴隐隐作痛，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无数线索和疑问在脑中盘旋交织，让她无法安歇。

小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盏新沏的安神茶放在她手边，眼中满是心疼：“王妃，时辰不早了，这些明日再看不迟吧？您都累了一天了……”

李晚晴揉了揉额角，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就快好了。总要理出个头绪来，心里才踏实。”她端起茶杯，温热的水汽氤氲了眉眼，稍稍驱散了些许疲惫。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惊心动魄，她需要借助这些繁琐的数字和条目，来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清思路。

赵管事的中毒，像一块巨大的阴云笼罩在心头。那诡异的“牵机”毒，那形色慌张的哑仆阿丑……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这府中潜伏的危机，远不止贪墨敛财那么简单。背后那只黑手，能动用宫中毒药，其能量和目的，绝非寻常。

而南宫陌那道突如其来的命令……想起周管家傍晚时分，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愈加恭敬的态度，前来传达王爷口谕时的情景，李晚晴的心跳仍会漏跳半拍。

“王妃之令，即本王之令。”

这九个字，重逾千斤。这不是简单的放权，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将他的后背，将他这座看似铜墙铁壁实则内里危机四伏的王府，全然托付于她。

这份信任，让她感动，更让她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与压力。她绝不能辜负。

可是，阿丑的线索……要不要告诉他？南宫陌显然早已知道府中有各方眼线，他甚至可能知道阿丑的存在与异常。但他从未动手清理，是时机未到？还是另有用意？自己若贸然去查，会不会打乱他的布局？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她心乱如麻。

“王妃，”又一个小丫鬟在门口怯生生地回禀，“王爷书房那边的灯还亮着，侍卫说……王爷还未歇息。”

李晚晴闻言，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唯有书房那一点灯火，固执地亮着，如同暗夜中指引方向的灯塔，又像是与她遥遥相伴的孤星。

他也在忙碌吗？是为了今日府中之事，还是为了……那声奇怪的哨音之后，可能来自宫中的危机？

几乎是一种本能，她站起身，轻声道：“小盈，把灶上一直温着的那盏参汤端来。”

再次端着温热的汤盅，踏上通往书房的路。夜风更冷，吹在脸上刺骨的凉，但她的脚步却比昨夜更加沉稳。廊下值守的侍卫见到她，无声行礼，眼神中比昨日多了几分真正的敬畏。

书房门依旧虚掩着，灯光从门缝中流淌出来。

她抬手，还未叩响，里面便传来南宫陌低沉的声音：“进来。”

他似乎总能提前感知到她的到来。

李晚晴推门而入。书房内的景象与昨夜并无二致，烛火明亮，墨香清冷。南宫陌依旧站在那幅巨大的舆图前，负手而立，玄色的身影仿佛已与那图中的万里江山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运筹帷幄却又孤高寂寥的气息。

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他缓缓转过身。银色面具在烛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眸，却似乎比昨夜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王爷。”李晚晴将汤盅轻轻放在桌案原处，声音比昨夜自然了许多，“夜深了，您……还在忙？”

南宫陌的目光掠过那盅参汤，又回到她带着倦意却依旧清亮的眼睛上，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府中之事，处置得如何了？”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李晚晴定了定神，尽量简洁清晰地回禀：“回王爷，库房已初步清点完毕，亏空账目已列出清单。赵管事所中之毒已确认为‘牵机’，下毒的酒壶也已找到，作为证物收存。采买处一干人等已分开看管询问，暂无更多线索。妾身已暂令周管家兼任采买一职，并罚没了库房管事三月月钱，令其戴罪立功，协同清点。”

她略一迟疑，关于阿丑的疑点在她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时机未到，证据不足，她不能仅凭一个丫鬟的片面之词就贸然上报，以免打草惊蛇或干扰他的计划。只是补充道：“只是……下毒之人手段隐秘，时机精准，妾身以为，府中恐仍有隐忧。”

南宫陌静静地听着，面具下的目光深邃，看不出是否满意她的处置，也看不出是否察觉了她的隐瞒。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做得很好。”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李晚晴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田。

“王爷……”她看着他眉宇间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那始终萦绕不去的、属于战场与朝堂的杀伐与沉重，忍不住轻声道，“朝堂之事固然重要，但您的身体……也需多加保重。”

这话脱口而出，带着真切的担忧。说完，她自己都微微一怔，有些赧然地垂下了眼睫。她似乎……逾越了。

南宫陌显然也因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切而顿了一下。书房内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