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盏暖灯，共此黄昏（2/2）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座冰冷孤寂的王府里，听到这样一句纯粹出于关怀的、不带任何算计与畏惧的叮嘱。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似乎比刚才低沉柔和了些许：“无妨。习惯了。”

他踱步走到书案后，却没有立刻坐下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公文，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李晚晴有些意外，依言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案，烛光在彼此之间摇曳。

南宫陌也坐了下来，目光落在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倦色上，忽然问了一句：“可还辛苦？”

如同昨夜一样的问话，但语气却似乎少了些淡漠，多了一丝真实的询问意味。

李晚晴心中一暖，轻轻摇了摇头：“妾身不辛苦。只是……骤然接手，许多事情尚不熟练，唯恐有负王爷所托。”这是她的真心话。权力背后，是如履薄冰的责任。

“凡事皆有过程。”南宫陌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你已做得远超本王预期。”

他又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什么，然后状似无意地提点道：“府中人事复杂，盘根错节。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看得清，远比动手更重要。”

李晚晴心中猛地一动。他这话……是意有所指吗？是在暗示她关于阿丑，乃至其他眼线的事情，需要耐心观察，谋定而后动？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是，妾身谨记王爷教诲。”她郑重应道。心中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焦躁，似乎因他这句话而平复了许多。

两人一时无话。书房内陷入了另一种奇异的氛围之中，不再是最初的冰冷与戒备，也不是公事公办的疏离，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与平和。仿佛经过白日里的风浪，在这深夜里，在这方烛火摇曳的空间内，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正在悄然滋生。

他不再看她，随手拿起一份公文翻阅，却似乎并未完全沉浸其中。

她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偶尔掠过他戴着面具的侧脸，掠过他握着笔的、指节分明的手，心中一片安宁。外面的风风雨雨，阴谋算计，仿佛都被隔绝在这扇门外。

这一刻，没有冥王，没有王妃，没有替嫁的庶女与毁容的皇子。只有一盏灯，两个人，共享着这短暂却珍贵的黄昏后、夜深前的静谧时光。

这或许，就是她曾经想象中的“家”的轮廓？虽然模糊，却真实可感。

不知过了多久，李晚晴终究抵不过浓浓倦意，眼皮渐渐沉重起来。连日的劳心劳力，在这份难得的安宁中彻底爆发出来。她的头微微一点一点，意识逐渐模糊，竟就那样靠着椅背，沉沉睡去。

呼吸变得均匀而清浅。

南宫陌从公文上抬起眼，目光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烛光柔和地勾勒着她的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白日的坚强与锐利，只剩下全然的信任与毫无防备的柔软。

他静静地看着，看了许久。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最终，他轻轻放下笔，站起身，解下自己肩上那件玄色织金的大氅，动作极其轻缓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大氅还带着他的体温和那股独特的、冷冽的气息，瞬间将娇小的她包裹起来。

她似乎在梦中有所察觉，无意识地动了动，将脸颊往温暖柔软的大氅绒毛里埋了埋，睡得更沉了。嘴角甚至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安心的弧度。

南宫陌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银色面具下的目光，复杂而深沉，流淌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愫。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

“咚！”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辨的、仿佛什么东西轻轻撞击窗棂的声音，突兀地从书房外侧的某个方向传来！

南宫陌猛地抬头，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所有刚刚浮现的柔和顷刻间冰封殆尽，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冰冷而警惕。

他的目光如电，射向声音来源的窗户。

李晚晴似乎也被这细微的响动惊扰，在睡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