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夫妻夜话,心知肚明(1/2)

冥王府的书房,再次成为了风暴中心唯一宁静(亦或说是压抑)的孤岛。窗外,夜色如墨,将白日的阴霾与喧嚣彻底吞噬,只余下秋虫几声零落的哀鸣,更衬得府内死寂一片。

南宫陌负手立于那幅巨大的边境舆图前,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凝固的玄铁雕像。桌上,代表敌方兵力的黑色小旗已密密麻麻插满了玉门关外的区域,甚至有几支锐利的箭头,正正指向关隘那摇摇欲坠的标识。而他手中,空无一物。没有兵符,没有良将,没有粮草,没有锐械。有的,只是皇帝那“恩赐”的三万五千老弱囚徒、三成陈粮、破烂军械,以及一条淬毒的监军之蛇。

李晚晴悄无声息地端着一盏新沏的安神茶走进来,轻轻放在桌角。氤氲的热气试图驱散一室冰冷,却收效甚微。她的目光掠过地上那几乎看不见的、圣旨与公文化成的细微尘埃,心口又是一阵揪紧。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同样落在那幅令人窒息的舆图上,仿佛能透过那单薄的纸张,看到其后的血火烽烟、白骨盈野。

良久,南宫陌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没有回头,依旧看着舆图: “都听到了?” 李晚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微涩:“听到了。” “怕吗?”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李晚晴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意识到他背对着自己看不见,才开口道:“不怕殿下。只怕……人心竟能险恶至此。”她指的是那龙椅之上,冠冕堂皇之下,赤裸裸的谋杀之心。

南宫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凉薄:“这,便是帝王心术。”他终于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锐利如刀,似乎想剖开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内里真实的恐惧。“此去,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他的话冰冷而直接,没有丝毫委婉,将最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撕开在她面前。 “陛下要的,从来不是胜仗。他要的,是我的命,和打败仗后,遗臭万年的名声。” 李晚晴的指尖猛地一颤,抬眸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太具穿透力,让她无所遁形,却也奇异地激起了她骨子里那份被艰难生活磨砺出的韧性与倔强。

“我知道。”她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从接下圣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她上前一步,不再躲在他的背影里,走到桌旁,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舆图上玉门关那脆弱的一道墨线。 “但殿下还是接了。”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不得不接。”南宫陌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边关百姓何辜?五千英魂何辜?羽国国本……何辜?”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自信,“况且,他南宫溯以为这般便能困死我?未免,太小看他这个皇弟了。”

李晚晴的心因他前一句话而微颤,又因后一句话而骤然加速。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即使身处绝境依旧睥睨天下的男人。 “所以,殿下已有对策?”她问,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对策?”南宫陌的目光再次投向舆图,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险要却不起眼的位置,“无非是,向死而生罢了。”

他不再多言,转而道:“我离京后,王府便是众矢之的。陛下的手段,不会只用在战场上。克扣用度、散播谣言、煽动事端,甚至……更阴毒的手段,都可能接踵而至。”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李晚晴身上,变得无比凝重:“晚晴,这座王府,我便交给你了。”

这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沉重。这是托付,是信任,是将自己的后辈与根基,全然交付于她手。 李晚晴浑身一震,一股巨大的压力与责任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一个被迫替嫁的王妃,何曾经历过这等风雨?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但当她看到南宫陌那双深邃眼眸中的郑重,看到那其中隐含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依仗,那股寒意竟一点点被心底涌起的另一种力量驱散。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原本有些微颤的脊背,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殿下放心。”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晚晴在,王府在。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不让人毁了我们的家。”

“家……”南宫陌咀嚼着这个对他而言无比陌生甚至奢侈的字眼,面具下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看着她,看着这个明明纤细柔弱,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无限力量的女子。她清澈的眼底,有担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与他并肩面对风雨的勇气。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惯常的冰冷剑鞘,而是温热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因紧张而微凉的手腕。肌肤相触,两人皆是一顿。 “不必硬抗。”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少了一丝冷厉,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嘱托,“若事不可为,保重自身为上。王府……没了可以再建。”

李晚晴却坚决地摇头:“不,那是我们的家。”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虽然只是短暂的一触便松开,却传递着无比的坚定,“我会守住它,等你回来。”

南宫陌深深地看着她,不再多言。有些承诺,无需宣之于口,已然重逾千斤。

沉默再次降临,却不再是之前的压抑,而是一种并肩立于此的无声默契。

李晚晴转身走到一旁,捧起她白日里准备的那些药物,一个个指给他看: “这是最好的金疮药,用的是我亲自栽培的紫须参和百年血竭,药效比军中的强上数倍。” “这是解毒丸,能克西域常见的十七种蛇虫瘴毒,我加了双倍的犀角粉和甘草。” “这是安神散,若是旧伤疼痛难眠,可用少许,切勿多用……” “还有这些,是应对水土不服、腹泻呕吐的……” “这些白色瓷瓶里是内服,黑色的是外敷,我都贴了签子,殿下一定要分清楚……”

她絮絮地说着,声音轻柔而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与不舍,都一点点缝进这些瓶瓶罐罐里。烛光下,她低垂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柔,又格外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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