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袍加身,初心不改(1/2)
金殿的肃杀之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去,那暗卫统领带来的消息,却又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生母”二字,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李晚晴心中最柔软、也最尘封的角落。她浑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被南宫陌握着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她那早逝的母亲,一个在李家后院悄无声息凋零的卑微妾室,她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废帝以血写就的密信里?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南宫陌立刻感受到了她的异样。他宽厚的手掌更加用力地回握了她一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安定。他没有立刻追问暗卫细节,而是先对李晚晴低声道:“无事,有朕在。”
随即,他转向殿外跪着的暗卫统领,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峻与威严:“将残片即刻送至御书房。封锁宗人府,所有接触过废帝之人,一律严加看管,待朕亲审。”
“是!”暗卫统领领命,迅速起身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空旷的殿外。
南宫陌这才重新看向李晚晴,面具后的目光带着探询与安抚:“晚晴,你可知你生母……娘家之事?”
李晚晴茫然地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与挥之不去的忧虑:“我……我不知道。母亲去时我还太小,只记得她身子一直不好,郁郁寡欢。父亲和嫡母从不许人提起她,我只知她姓苏,闺名似乎带一个‘婉’字,是江南人士,家中……仿佛并无甚亲眷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不确定和深深的失落。关于母亲,她的记忆太少,信息也太模糊,仿佛那只是一个存在于她童年模糊光影里的温柔幻影,连痕迹都被刻意抹去了。
“苏婉……”南宫陌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其记在心里。他抬手,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间,“不必忧心,无论这背后有何隐情,朕都会查个水落石出。现在,我们先去御书房。”
他牵起她的手,动作自然而不容拒绝,带着她穿过寂静无人的巨大殿宇,向着象征帝国权力核心的御书房走去。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玄色与绀青色的衣袂交织,步履坚定,仿佛无论前方是何等迷雾,他们都将一同面对。
御书房内,熏香袅袅,冲淡了方才朝堂上带来的血腥与肃杀之气,但也弥漫着一股新的、更为隐秘的紧张氛围。书案上,已然摆放着那角染血的绢布残片,以及一个被严密看管起来的、来自宗人府的漆盒。
南宫陌没有避讳李晚晴,直接拿起那血书残片。残片不大,字迹歪斜扭曲,是用指尖蘸血勉强书就,可见书写者当时的艰难与仓促,却带着一股刻骨的怨毒。
残片上的字句断断续续:
“……北狄……信物……苏氏女非……凡品……藏图……若得之……可制衡……”
旁边还有几个模糊难辨的字,似乎是一个地名或人名的一部分,但已无法识别。
“信物?”“苏氏女?”“藏图?”“制衡?”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个谜团。南宫陌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他反复看着那几个字,尤其是“苏氏女”和“藏图”。苏氏女,指的极可能就是晚晴的生母苏婉!她不是普通的江南女子?而那“藏图”,又是什么图?能让南宫钧在临死前都念念不忘,认为可以“制衡”北狄,甚至可能制衡他南宫陌?
李晚晴也看到了那些字,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母亲的身份,果然不简单!这“非……凡品”三个字,虽然残缺,却透露出惊人的信息。她的母亲,究竟是什么人?而那所谓的“信物”和“藏图”,又在哪里?是否……与母亲留给她的那些遗物有关?
她想起母亲留给她的,除了几件普通的旧首饰,便只有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雕刻着奇异花纹的檀木小盒子。那盒子做工精巧,却一直无法打开,她小时候以为是母亲留给她的玩物,长大后尝试多次无果,便也渐渐遗忘,只当做是个念想,仔细收在了冥王府她寝殿的妆奁深处。
难道……
她正欲开口,御书房外再次传来通禀声,是内务府总管和礼部尚书联袂求见,为明日的登基大典与后续的立后典礼做最后的确认。
南宫陌将那血书残片小心收起,放入一个锦囊中,贴身放好。他看向李晚晴,目光深沉:“此事关系重大,暂且勿要对任何人提起。朕会派最得力的人暗中详查,尤其是关于你生母的来历。至于那‘信物’与‘藏图’……”他顿了顿,“你仔细回想,你母亲可曾留下什么特别之物?”
李晚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点了点头:“我明白。母亲……确有一些遗物在我这里,回去后我仔细查看。”
“好。”南宫陌握了握她的手,“先处理眼前之事。”
接下来的时间,御书房内人来人往,奏报不断。南宫陌展现出他作为统治者的另一面——高效、果决、事无巨细。从登基大典的仪程、卤簿仪仗的布置,到京城防务的调整、对前朝旧臣的初步安排,他皆能迅速做出判断,下达清晰的指令。李晚晴大多时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专注批阅奏章、与臣子议事的侧影,那银色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与他此刻运筹帷幄的气度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她心中那份因血书而起的惊疑,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的情感所取代。这个男人,正在为他,也为她,撑起一个全新的天下。而他们之间,除了爱情,似乎又因这突如其来的谜团,被一条更为隐秘和坚固的纽带紧紧相连。
* * *
翌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整个京城仿佛都从昨日的血色与压抑中苏醒过来,焕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活力与期盼。朱雀大街上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家家户户门前悬挂起象征皇权的明黄色幡旗。无数百姓自发涌上街头,翘首以盼,想要一睹那位传说中如同修罗降世,却又在危难时刻拯救了京城的新帝风采。
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盛大而隆重的登基大典在皇城最重要的承天殿前举行。
南宫陌终于褪去了那身玄色亲王服,换上了绣有十二章纹、象征九五之尊的明黄色龙袍。冠冕之上的十二旒白玉珠帘微微晃动,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他的面容,却更添天威难测之感。他一步步踏上那高达九十九级的汉白玉台阶,步伐沉稳,如同山岳移动。阳光照射在他身上的龙袍,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李晚晴作为即将被册立的皇后,身着更为繁复华丽的凤穿牡丹礼服,头戴珠翠九龙四凤冠,站在百官命妇的最前方,仰望着那个一步步走向权力顶峰的男子。她的心跳,与那庄严的礼乐声、与百官山呼“万岁”的声浪,渐渐重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震九霄,直冲云霄。
南宫陌立于最高处,缓缓转身,接受万民与百官的朝拜。他抬手,示意众人平身。透过晃动的玉旒,他的目光穿越重重人海,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身着凤袍,同样仰望着他的女子身上。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所有的荣耀、所有的权力象征,仿佛都化为了虚无的背景。他的眼中,只有她。
他记得初见时,她盖头下那双带着哀伤与认命的清澈眼眸。
他记得她深夜捧着伤药,站在他书房门外时微颤的睫毛。
他记得她在花园中忙碌,为荒芜之地带来生机的身影。
他记得宫变之夜,她手持短剑,挡在他身前时那决绝而坚定的眼神。
从森冷冥府到九五尊位,一路荆棘,血雨腥风,唯有她,始终在他身边。这身龙袍,这座皇城,这万里江山,若没有她与之共享,对他而言,不过是另一个更大、更华丽的囚笼。
登基大典的仪式一项项进行,繁琐而庄重。祭天、祭祖、颁诏、受玺……南宫陌依制而行,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展现出帝王应有的威仪。但只有李晚晴能感觉到,在那威严的表象之下,他投向她的目光,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确定。
当最后一项仪式完成,礼官高唱“礼成——”时,巨大的钟鼓之声再次响彻全城。
新朝,正式开启。
盛宴、赏赐、大赦天下……一系列的活动一直持续到傍晚。当南宫陌终于从繁琐的宫廷礼仪和应酬中暂时脱身,回到象征着帝王寝居的乾元宫时,已是华灯初上。
他挥退了所有宫人,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殿阁深处,站在巨大的琉璃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身着龙袍、头戴冠冕的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沉默了许久,他缓缓抬手,第一次,主动地、郑重地,取下了那顶沉重无比的十二旒冠冕,轻轻放在一旁的紫檀木架上。随后,他的手指,抚上了那陪伴他多年,几乎已成为他一部分的银色面具。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微微用力,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卡扣弹开的声音,那张遮掩了他真实面容多年的面具,被他亲手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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