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跪女面前,悔泪辩难言(2/2)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现在的李宸懿,是摄政王南宫陌的妻子,是靠自己的双手和心智,在冥王府活下来、站稳脚跟,是与他并肩度过无数风浪的人。我的尊严、我的地位、我的未来,是我自己挣来的,与李家,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所以,你不必再用‘父亲’的身份来绑架我,也不必奢望我会因为那点可怜的血缘而对你们网开一面。国法如何定,便如何执行。我不会因私废公,也不会刻意加重。”

李崇德呆呆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儿。她话语中的决绝与力量,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他忽然意识到,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个需要他“顾全大局”而牺牲的庶女,早已不存在了。眼前这个人,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强大的存在。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惧攥住了他的心。不仅仅是恐惧即将到来的刑罚,更是恐惧于这种彻底的、被血脉至亲抛弃和否定的虚无感。

“晚……晚晴……”他蠕动着嘴唇,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得厉害,“就算……就算你不认我这个父亲,可你娘……你娘阮氏,她总归是李家的妾室,总归是我的女人!你若将李家赶尽杀绝,你娘在九泉之下,难道就能安心吗?她那样柔顺的性子……”

“住口!”李晚晴骤然厉声打断他,一直平静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中迸发出凌厉的寒光。“你不配提我娘!”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动了真怒。“我娘是怎么进李家的,你比谁都清楚!她可曾愿意做你的妾室?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难道眼瞎心盲?她郁结而亡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可曾为她掉过一滴眼泪,烧过一张纸钱?”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砸下。李崇德被她的气势所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晚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再次睁眼时,已重新敛去了波澜。“我娘的事,我自会查清,也会给她一个真正的公道。这公道,不需要通过宽恕你们来体现。”

她看着面如死灰的李崇德,觉得这场对话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该斩断的,也彻底斩断了。

“带下去吧。”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殿门方向,淡淡说了一句。

两名等候在外的侍卫立刻应声而入,一左一右架起了瘫软在地的李崇德。

“等等!等等!”李崇德忽然像是回光返照般挣扎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晚晴,嘶吼道,“李晚晴!你以为你就干净吗?你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就真的脱胎换骨了?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

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因为李晚晴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正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里没有惊慌,没有疑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静,仿佛早已洞悉了他想说什么。

李崇德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他猛地想起朝会最后,摄政王对心腹太监低语时,那骤然变化的眼神……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或者……已经在查了?

这个认知让他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彻骨生寒。如果连这最后的、可能搅乱池水的秘密都失去了效用,那他就真的毫无筹码了。

李晚晴看着他骤然灰败下去、惊恐万状的神色,心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息。她缓步走到他面前,离得很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

“李大人,你想说的,是关于我‘真实身世’的事,对吗?”

李崇德瞳孔骤缩,如同见鬼一般瞪着她。

“不劳你费心。”李晚晴微微勾起唇角,那笑意冰冷而疏离,“无论我是谁的女儿,我首先是南宫陌的妻子。这就够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对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会意,迅速将失魂落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李崇德拖了出去。偏殿重新恢复了寂静。

李晚晴独自站在殿中,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许久未动。直到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玄黑披风,轻轻落在了她的肩上。

南宫陌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双臂环过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颌抵在她的发顶。

“都结束了?”他低声问。

李晚晴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难受吗?”

“……有一点。”她诚实地说,“但更多的是……轻松。好像终于把背了很久的、早已腐烂的东西,彻底扔掉了。”

南宫陌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扔掉了就好。以后,你只需要背着我给你的东西。”

李晚晴忍不住笑了,那笑容终于染上了真实的暖意。她转过身,仰头看他:“殿下要给我什么?江山吗?太重了,我可背不动。”

“不重。”南宫陌低头,隔着面具,与她额头相抵,呼吸相闻,声音低沉而缱绻,“我把我的心给你,你好好背着,别弄丢了就行。”

情话来得突然,李晚晴脸颊微热,心底却泛起蜜一般的甜。方才面对生父时的冰冷与决绝,被他三言两语便融化成了一池春水。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来的是南宫陌的暗卫首领,影七。他神情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快步走到近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物。

“殿下,夫人。属下等奉命彻查阮夫人旧物及永宁遗事,有紧急发现。”

南宫陌与李晚晴对视一眼,神色俱是一凝。

影七手中捧着的,是一个用普通蓝布包裹的狭长木盒。盒子很旧,边角有磨损,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影七接下来的话,却让两人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这盒子是在阮夫人故居墙砖暗格里发现的,隐蔽极深。里面除了一些零碎旧物,还有……”他顿了顿,抬头看了李晚晴一眼,才继续道,“还有一份以血写就的帛书,内容……涉及夫人身世,以及一桩……足以震动朝野的宫廷秘辛!”

血书?秘辛?

李晚晴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看向南宫陌,南宫陌已经伸手接过了木盒。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握住了李晚晴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要看吗?”他问,将选择权完全交给她。

李晚晴看着那个普通的木盒,仿佛能透过木板,感受到里面可能封存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是继续做李晚晴,还是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可能带来更多风波的身份?

只犹豫了一瞬,她便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无论里面是什么,我都和你一起面对。”

南宫陌眼中掠过赞赏与疼惜交织的光芒。他不再犹豫,手指扣住盒盖,轻轻一掀。

陈旧木盒发出“嘎吱”一声轻响,缓缓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半块温润白玉佩,与南宫陌描述的别无二致。但紧接着,盒底那卷颜色暗沉、边缘残破的白色丝帛,紧紧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丝帛被小心展开。上面的字迹是暗褐色的,历经岁月已然有些模糊,但那特殊的色泽和书写时用力过猛留下的纤维断裂痕迹,无不昭示着——这确是以血为墨书写而成。

李晚晴的呼吸屏住了。她凑近了些,借着殿内的灯光,努力辨认着帛书上那娟秀中带着绝望与决绝的字迹。

开篇第一行,便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二十年的迷雾:

“吾儿晚晴,见字如晤。若你见此血书,则娘已不在人世,而你亦已长大成人。有些真相,娘不得不以性命为注,留予你知。”

“你非李崇德之女。你的生父,乃是……”

血书的字迹在这里,因为书写者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显得有些凌乱和重叠。李晚晴和南宫陌的目光死死盯住接下来的几个字,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那残破的帛书上,暗褐色的血字清晰地写着:

“乃是二十年前,因‘永宁王谋逆案’被满门抄斩的——前镇北侯,萧衍。”

镇北侯,萧衍?!

李晚晴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那个名字……那个在羽国史书和民间传说中,被定性为勾结北狄、意图谋反,最终身败名裂、全家被屠的叛将之首?

而南宫陌握着血书的手,指节猛然攥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脆弱的丝帛捏碎。面具后的眼睛,骤然缩紧,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不是因为“叛将之女”这个身份可能带来的麻烦。

而是因为——

萧衍,是他母妃萧淑妃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是他那早已逝去、生前最为疼爱他的,亲舅舅!

---(第二章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