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雪夜下令支(一)(1/2)
十月十七,子时三刻。
燕山隘口的雪下得正紧,鹅毛般的雪片在狂风中打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五步之外难辨人影。在这等天气里,连最耐寒的野狼都蜷在洞中,整座燕山仿佛已经死去。
但山脊线上,有东西在移动。
五千燕军精锐,人马皆披白色罩袍,伏在马背上,像一群雪地幽灵。马蹄裹着粗麻布,踏在积雪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士兵们口含木片,无人交谈,只有粗重的呼吸在面罩后凝成白雾,旋即被风吹散。
慕容农勒马立于一处避风的山岩后,玄甲外罩白袍,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在雪夜中亮得惊人,像两颗寒星。
虽然掌控了平幼的万余兵马,但远距离奔袭,慕容农真正能信任重用的,还是自己手下这五千精锐。
“大将军。”斛律彦从前方折回,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湮没在风啸中,“斥候回报,前方五里,哨卡皆空。馀岩的人,全缩在城里,连城外三里烽燧台的柴薪都未点燃。”
慕容农微微颔首,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此天气,但凡神志正常的主将,都不会相信有敌军能携攻城之具翻越天险。
但他慕容农,向来喜欢做那个“不正常”的人。
“刘木所部?”他问,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
“已就位。寅时一刻,火起为号。”
“段速骨与宋赤眉呢?”
“二人各率五百骑兵,已潜至西门、北门外三里处的断崖下等候。只是……”斛律彦喉结滑动一下,声音更低,“大将军,此二人新降不足半月,其心难测。让他们分领偏师,万一……”
慕容农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漫天风雪,落在令支城隐约的轮廓上。“疑人不用?”
他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斛律彦听,“在这乱世,哪有那么多干干净净、忠心耿耿的人可用?我要用他们的贪欲,段速骨贪功,宋赤眉贪利,此战便是饵。他们麾下那一千骑兵,是杂胡,但马术不差,用来搅乱西门、北门,正合适。”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渗出一丝铁腥味:“当然,王睿、王懿各率两百铁卫,跟在他们身后三里。若段、宋的刀口敢偏一寸……便让他们的人头,成为总攻的信号。”
斛律彦背脊掠过一丝寒意,瞬间明白了大将军的布局,用降将和杂胡为前驱消耗敌人、制造混乱,真正的尖刀和督战队,始终握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这不是“用人不疑”,这是“用人要疑,疑中亦要用”。
他出自丁零降军,这话,也务必不是说给他听的。
“传令全军,”慕容农抬头,一片雪花粘在他睫毛上,未及融化,便被下一片覆盖,“原地休整,嚼食肉干,检查弓弦刀剑。寅时正刻,我要令支城头,换上大燕的旗帜。”
“诺!”
军令如一颗冰投入深潭,无声下沉,寒意却瞬间扩散至每一处。五千将士在风雪中沉默地执行命令,有人小心地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裹的肉干,费力地咬下一小块,在口中含软;有人将弓弦贴颈温热,试试韧性;有人轻轻抚摸着战马湿冷的脖颈,将脸贴在马鬃上,共享着一点微薄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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