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跨海踏冰(1/2)
腊月十八,辽东湾。
连续月余的酷寒,将万顷波涛彻底封死,凝成一片灰白死寂、望不到尽头的冰原。
风从北方的西伯利亚荒原席卷而来,裹挟着细雪和冰晶,抽打在这片凝固的波涛上。阳光偶尔穿透厚重的云层,在冰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冷光,仿佛千万把碎剑铺陈天地。
慕容农勒马立于冰原边缘,身下河西骏马“黑云”喷出的白汽,顷刻便在鬃毛上凝成霜粒。
他未着华丽将铠,仅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磨损严重的狼裘大氅,铁盔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半张线条硬朗、紧抿如刀锋的唇,以及下颌上那道新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箭疮疤痕。
他身后,四千精锐骑兵肃然而立。人人着双层浸油皮袄,外罩简易但要害处缀有铁片的复合皮甲,马匹口鼻处都裹着粗麻布,蹄铁亦套上防滑的草绳套。
队伍中没有旌旗,没有鼓号,甚至没有多余的交谈。
唯有风掠过冰面时发出的鬼哭般的呜咽,战马压抑的响鼻,以及皮甲与兵器摩擦时细微的“喀嚓”声,像一群沉默的饿狼在磨牙。
刘木策马而来,胡须上结满硬邦邦的白霜,声音因寒冷而发僵:“大将军,第三拨探路队回报。近岸五里冰层厚达四尺以上,可行。再往深处,冰况复杂,有数处‘清沟’,需绕行。最险处为一里长的‘乱冰区’,昨日风暴后浮冰堆叠挤压,形同刀山。”
慕容农点头,目光仍死死锁着远方海平线。那里,辽东城的轮廓在翻卷的风雪中若隐若现,像一块哽在燕国咽喉、却被高句丽人强行占据的腐肉。
南苏、木底、苍岩——三道雄关如铁锁横亘,关墙依山傍险,箭楼密布,纵有数万大军,正面强攻,尸骨垒墙也未必能破。
更遑论漫长的补给线和严冬的消耗。而他,没有时间。
所以,他必须找到那个唯一的破绽。
“刘木,”三日前,他在那顶弥漫着马粪与炭火气味的毡帐中,指着粗糙的海图问,“海水结冰,能行马否?”
刘木愣住,随即迸出混着惊惧与亢奋的光:“寻常年份,近岸处或可。但今岁酷寒异于往常,渤海湾几近全封。冰层应当极厚。只是……”
他喉结滚动,疤痕纵横的手下意识握紧刀柄,“海上无遮无挡,风寒胜陆地数倍,滴水成冰。冰面平滑如镜,覆雪之下暗藏裂纹与‘冰臼’,马匹极易失蹄。若遇大规模‘清沟’或冰裂……”
“祖父做过。”慕容农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旧事。慕容皝时代,为讨伐据守平郭叛乱的弟弟慕容仁,慕容皝于隆冬亲率精锐,踏冰渡海,奇袭成功,一举定辽。
“可那是近岸行军,且慕容仁无备……”鲁利忍不住开口。
“赌。”慕容农起身,案几上的油灯被他动作带得明灭不定,将他陡然挺直的身影巨大地投在帐幕上,宛如苏醒的凶兽。“赌今冬寒胜往年,赌冰层厚逾五尺,赌高句丽人绝想不到我们会从他们视为天堑的绝路上冒出来。”
他环视帐中诸将,目光如冰冷的锥子,逐一钉过每个人的脸:“四千精锐,只带三日干粮、一束草料、两囊箭。成,则夺回辽东,缴获补给,携大胜之威震慑诸部;败,”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喂鱼。”
帐内死寂,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然后,鲁利猛地以拳捶胸,甲叶铿然:“妈的,干了!末将愿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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