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崔璇(1/2)

前院书房中,决定家族命运的沉重商议,终究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不可避免地扩散到了后宅。

崔府后院,与书房的凝重肃穆迥异。一处小巧精致的轩阁临水而建,窗外几丛翠竹掩映,微风拂过,带来夏日傍晚难得的凉意与水汽的清新。

阁内,一位少女正临窗抚琴,指尖流淌出的音符清越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彷徨,正是崔逞的嫡女,崔璇。

她年方及笄不久,身着月白底绣淡紫色兰草的襦裙,乌黑的秀发只简单挽了个髻,簪着一支素雅的玉簪。面容虽还带着些许稚嫩,但眉宇间已初具大家闺秀的沉静与书卷气,一双明眸清澈如水,此刻却因琴音中的心事而蒙上一层薄雾。

琴声袅袅,尚未终了,便见母亲郑氏在侍女的搀扶下,脚步有些凌乱地走了进来,眼眶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紧接着,父亲崔逞与年仅十三、性子跳脱的弟弟崔諲也前后脚到来。父亲面色沉凝,弟弟则是一脸愤愤不平。

琴音戛然而止。

崔璇起身,敛衽行礼,心中那丝不安逐渐扩大。她敏锐地察觉到父母之间流动的压抑气氛,以及弟弟脸上毫不掩饰的怒气。

“阿父,阿母,諲弟。”她轻声问候,目光带着询问。

崔逞看着亭亭玉立、气质如兰的女儿,喉头滚动了一下,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将这般的女儿,推向那等凶名在外的武夫,他心如刀割。

郑氏已是忍不住,上前拉住崔璇的手,未语泪先流:“我儿……”

“阿母,何事如此伤心?”崔璇心中一紧,反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柔声安慰,目光却望向父亲。

崔諲年纪小,藏不住话,见父亲沉默,母亲垂泪,他猛地跺了跺脚,抢着说道:“阿姐!是那城外的慕容农!就是那个带兵杀了刘家满门的凶徒!他……他竟敢派人来向阿父提亲,要娶你过门!”

如同平地惊雷,在崔璇耳边炸响。

慕容农!

这个名字,伴随着今日城中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和午后开始悄然流传的、关于刘家坞堡的可怕传闻,早已在她心中勾勒出一个模糊而狰狞的形象。

如今,这形象骤然清晰,并且以一种最意想不到的方式,与她的人生强行关联起来。

她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变得煞白,握住母亲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泛白。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掩饰的恐惧。

杀人如麻的将军……要向自己提亲?

“諲儿!”崔逞低喝一声,制止了儿子更激烈的言辞,但事实已然揭开。他看着女儿瞬间苍白的脸,心中痛楚更甚,沉重地点了点头,证实了崔諲的话。

“璇儿,”崔逞的声音干涩,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叙述客观些,但那些词汇本身便带着血腥气,“方才,渤海高泰与魏郡申绍前来……他们,是被慕容农所迫,前来做媒。那慕容农……确如外界所传,骁勇善战,曾阵斩石越,阵斩翟真……然其为人……统兵严苛,动辄屠戮,高正卿评其……类于石虎。”

“石虎”二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崔璇的心房。她虽深处闺阁,却也从父辈的言谈中,知晓那是何等残暴不仁的代名词。而且,家中曾有一长辈嫁予石虎为继室,却被其所杀。

将自己与那样的凶徒联系在一起……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冰凉,几乎站立不稳。

郑氏感受到女儿的颤抖,再也忍不住,将她搂入怀中,泣不成声:“我苦命的儿啊!那等凶神恶煞之人,手上沾满了鲜血,如何能托付终身?这……这简直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崔諲更是气得眼睛发红,他冲到崔逞面前,大声道:“阿父!难道我们崔家就怕了他不成?凭什么要把阿姐嫁给那种人?姐姐平日读的是圣贤书,习的是礼仪规矩,那慕容农是个什么东西?蛮夷武夫,杀人魔王!姐姐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我们……我们大不了跟他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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