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温详是个外行(2/2)

虽然计划已反复推演,但如此大规模的迂回设伏,变数极多。这个时代,指挥的延迟是以时辰甚至日来计算的。主力在此设伏,派出的两支迂回奇兵能否准时到位?斥候传递消息是否会受阻?发起攻击的时机如何精准把握?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将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对调。

“大将军,晋军主力,北府军已基本渡至南岸。目前正在渡河的,多为坞堡私兵、郡兵及随军眷属、辎重。”前军校尉张骧潜行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慕容农没有立刻回应。他继续观察着,他看到北府军的方阵在南岸滩头展开,与周围慌乱涌动的人群截然不同。而那些坞堡私兵和济北郡兵,则乱哄哄地挤在渡口,为了争夺有限的船只几乎拳脚相向。

大小车辆、哭喊的妇孺、喷着白沫的牲口,将渡口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旋涡。船只往返缓慢,更多的人只能在岸上焦急等待,队伍越拉越长,秩序荡然无存。

时机,正在成熟。

慕容农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容,而是猛兽看到猎物踏入陷阱边缘时,本能流露出的森然。

“传令,”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身旁的张骧肌肉瞬间绷紧,“待北府军最后一队人马离开北岸滩头一炷香后,前军、左军同时出击。记住,首要目标并非北府军硬寨,而是那些坞堡主的部曲、家眷,以及温详麾下的郡兵。要快,要狠,要制造最大的混乱!”

“得令!”张骧眼中凶光一闪,躬身领命,随即像狸猫一样悄然后退,将命令层层传递下去。

树林深处,响起一片极其轻微而有序的声响,金属甲叶被小心束紧的摩擦声,弓弦被缓缓检查的微弱嗡鸣,马蹄被厚布最后一次包裹的窸窣声……

四千燕军精锐,蓄积着致命一击的力量。

慕容农的目光越过浑浊的黄河,死死锁定在南岸那面最高的玄色大旗上。北府军再能战,此刻也已疲惫,更重要的是,他们并非孤军,而是拖着一大群不堪一击的累赘。

兵法之妙,在于攻心,在于摧垮敌人的整体,而非仅仅击破其最强一点。慕容农布下的,从来就不止是眼前这一路伏兵。

他仿佛已经听到,从上下游两个方向传来的号角。

黄河渡口,北岸。

混乱在高温和焦虑的催化下,已发酵到了。

周道刚扯开已经汗湿黏在脖子上的衣领,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前方望不到头的车队和人流,急得眼睛发红:“父亲!照这个龟速,天黑也轮不到我们上船!到时候万一燕军追来……”

周奉业坐在自家牛车的车辕上,他面色阴沉,声音却竭力保持着沉稳,尽管这沉稳在周遭的喧嚣中显得如此无力:“噤声!慌乱有何用?孙将军用兵持重,自有安排……”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同样翻腾着惊疑与不满。大军渡河,先锋已过,中军将半,为何渡口船只调度仍如此混乱?孙无终是北府宿将,或许不谙此地水文,可那济北太守温详,本是此地豪强,他怎能不知七月黄河水势、何处可速渡?事先竟未多备舟筏、架设浮桥?这岂是知兵之人所为?简直……外行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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