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正契关公 道爷授术(1/2)
喝了张道爷画的符水,那股萦绕在胸口的沉闷感确实消散了不少。以前总觉得后背像贴了块冰,哪怕在太阳底下也凉飕飕的,可这几天,连夜里睡觉都踏实了,再也没梦见破庙里那尊青面红脸的神像。祖叔看我气色好转,脸上的愁云也淡了些,只是每天清晨还是会蹲在门槛上抽好久的烟,眼神时不时飘向老鸦冲的方向,像是在确认什么。
第三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祖叔就揣着个布包出了门。我醒的时候,灶台上已经温好了粥,祖婶正拿着针线缝补我磨破的袖口。“你祖叔去邻村找张道爷了,说再问问后续的事。” 祖婶把针线放下,盛了碗粥递给我,“快吃吧,粥里放了点红糖,补身子。” 我捧着温热的粥碗,心里七上八下的 —— 不知道张道爷会不会有新的嘱咐,也不知道那破庙的邪灵是不是真的被压制住了。
直到傍晚,祖叔才踏着夕阳回来。他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他脸上带着少见的轻松,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手里多了个用黄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边角处绣着暗红色的花纹,看着有些年头了。“阿生,” 祖叔把布盒放在桌上,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张道爷算了日子,这周日是辰时吉时,适合给你办正契仪式,认关公做真正的契爷。”
我手里的筷子 “当啷” 一声磕在碗沿上,粥汁溅出来几滴。心里又紧张又期待,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之前在破庙外的认契太仓促了,那天我又晕又怕,只记得祖叔按着我的头磕头,神像的影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总觉得那不是正经的托付。可这次有张道爷主持,还有专门的仪式,就像给这份关系盖了个正经的印,让人心里踏实。祖婶凑过来看了看黄布盒,笑着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真神护着,咱们阿生以后就能平平安安的,再也不用受那些邪祟的折腾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祖叔碗里夹了块咸菜,“你也别总皱着眉头了,这下总算能松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都在为正契仪式做准备。祖叔特意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了块新的红布,又托人从县城捎回一小袋上等的糯米 —— 他说敬神的糯米得颗粒饱满,不能有半点杂质。最费心思的是那只公鸡,祖叔跑了三个村子才找到一只毛色鲜亮、鸡冠通红的土鸡,提前两天就圈在院子里,每天喂谷子和玉米粒,说要让鸡 “养得肥肥的,才能表诚意”。我也没闲着,跟着祖婶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要带去的银元用布擦了好几遍,直到露出银白色的光泽。
周日这天,天还没亮,鸡刚叫头遍,祖叔就把我叫醒了。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那是他年轻时走亲戚才穿的衣服,领口有些变形,他却仔仔细细地抻了半天。“今天是正经日子,得穿得体面些。” 祖叔帮我把衣服扣子扣好,又拿出一块新的头巾给我系上,“路上风大,别冻着。”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蓝布长衫罩在身上有些宽大,却透着股庄重的气息,心里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我们揣着供品往邻村赶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晨雾像轻纱一样裹着山路,脚下的石子路湿漉漉的,踩上去有些滑。祖叔走在前面,手里提着装公鸡的竹笼,竹笼上盖着红布,偶尔能听见鸡 “咕咕” 的轻叫。路上没什么人,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树林里叽叽喳喳地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子。祖叔走得很稳,时不时回头看看我,怕我跟不上:“阿生,慢点儿走,别摔着。” 我点点头,紧紧跟着他,心里既盼着快点到张道爷家,又有点莫名的紧张。
邻村比我们村大些,村口有一棵老槐树,树干要两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我们刚走到槐树下,就看见张道爷家的方向飘着袅袅青烟,还隐约传来敲木鱼的声音。张道爷的家在邻村最东边,是一座带着小院的泥砖房,院墙是用黄泥和稻草糊的,上面爬着几株牵牛花,虽然已经过了花期,藤蔓却依旧翠绿。院门口挂着两串晒干的艾草,叶子已经变成黄褐色,却还带着淡淡的清香,门框上贴着一张暗红色的符纸,符纸上的符文用朱砂画就,边角有些磨损,一看就贴了有些日子了,透着股肃穆的气息。
我们刚走到门口,院子里的木门就 “吱呀” 一声开了,张道爷迎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道袍,道袍的袖口和领口绣着暗黄色的符文,针脚细密,一看就是手工绣的。他头发用一根桃木簪绾在脑后,几缕花白的发丝垂在脸颊旁,手里拿着一串桃木珠,珠子被盘得油光发亮,每走一步就轻轻碰撞一下,发出 “嗒嗒” 的轻响。张道爷的眼神比上次温和了些,不再像请神时那样凌厉,却依旧透着股看透世事的沉静:“来了,先进屋吧,仪式要等辰时开始,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跟着张道爷走进院子,我才发现院子收拾得格外整齐。靠墙角的地方搭着一个棚子,棚子底下摆着十几个陶罐,里面装着各种草药,标签上用毛笔写着草药的名字,像艾草、菖蒲、三叉苦这些,我之前在山上见过,还有些名字很生僻,我一个也不认识。院子中间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罗盘,指针还在微微转动。张道爷把我们领进正屋,屋里比我想象的简单,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正对着门的墙上供着一尊一尺多高的关公像。这尊关公像和破庙里的截然不同,它是用桃木雕刻的,红脸长须,身穿铠甲,手持青龙偃月刀,刀身上还刻着细密的花纹,神像的眼睛用黑墨点就,炯炯有神,透着股威严正气,让人不敢直视。神像前摆着一个青铜香炉,炉身上刻着 “关圣帝君” 四个字,旁边是两个白色的瓷烛台,还有三个干净的白瓷碗,碗沿洁白无瑕,没有半点污渍。
张道爷让祖叔把公鸡、银元、糯米这些供品放在供桌旁,然后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叠黄色的符纸、一支朱砂笔,还有一小瓶鸡血 ——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提前准备好的,怕仪式时鸡血不够。“等会儿仪式开始,你要跟着我念祷词,” 张道爷转过身,眼神严肃地看着我,“念的时候要诚心诚意,脑子里不能有半点杂念,更不能东张西望,知道吗?” 我用力点了点头,把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手心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汗。
祖叔在一旁帮着整理供品,把银元摆成三排放在供桌最前面,糯米装在一个红色的布包里,放在银元旁边,又把那只公鸡从竹笼里抱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 公鸡似乎也感觉到了仪式的庄重,乖乖地站在那里,不叫也不闹。张道爷则拿着罗盘在屋里转了一圈,时不时停下来看看指针,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确定方位。窗外的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落在关公像上,给神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格外神圣。
“辰时到了。” 张道爷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拿起三炷香,用火柴点燃。香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弥漫在屋里。他双手捧着香,对着关公像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进香炉里。香插得笔直,青烟直直地向上飘,没有一丝歪斜。接着,张道爷拿起桃木剑,剑身是暗红色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他在供桌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声音突然变得洪亮起来,像打雷一样:“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今有弟子关小生,生辰八字为…… 愿认关圣帝君为契爷,求帝君庇佑,消灾挡煞,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我赶紧跟着张道爷念,刚开始声音有些发颤,可念着念着,就觉得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之前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张道爷的祷词很长,有些句子很拗口,我偶尔会念错,他却不着急,只是等我念完,再慢慢重复一遍,让我跟着念。祖叔站在我旁边,双手合十,眼神虔诚地看着关公像,嘴唇也跟着轻轻动,像是在默默祈祷。屋里很安静,只有我们的祷词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香炉里的香灰一点点落在供桌上,像一层薄薄的白雪。
念完祷词,张道爷放下桃木剑,拿起那只公鸡。他用左手轻轻按住鸡头,右手从木盒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 匕首是铜制的,刃口锋利,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别怕,就滴几滴血。” 张道爷看我有些紧张,轻声安慰道。他用匕首在鸡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鸡血立刻流了出来,他赶紧拿起一个白瓷碗接住。鸡血是鲜红色的,带着点温热的气息,滴在碗里发出 “滴答” 的轻响。张道爷接了小半碗鸡血,然后用布条轻轻按住鸡脖子的伤口,把鸡递给祖叔:“这鸡还能活,回去好好养着。” 祖叔连忙接过鸡,小心翼翼地用布条把伤口缠好,抱到院子里的竹笼里。
张道爷拿着装着鸡血的瓷碗,走到供桌前,先将鸡血洒在供桌前的地上,暗红色的血迹在青砖上晕开,像一朵朵小小的花。接着,他又倒了些鸡血在另一个瓷碗里,轻轻浇在关公像前的香炉旁,嘴里念着:“此为血祭,求帝君接纳契子关小生。” 最后,他拿起剩下的半碗鸡血,走到我面前,递了过来:“喝一小口,这是‘血契’,喝了之后,你和帝君之间就有了联结,他能更好地感知到你,也能更好地护着你。”
鸡血带着点腥味,我捏着鼻子,屏住呼吸,喝了一小口。刚咽下去,就觉得肚子里暖暖的,像喝了一碗热汤,那股暖意慢慢散开,顺着四肢流到指尖,连之前总觉得冰凉的后背,也变得温热起来。张道爷看着我,点了点头,又从那个黄布包里拿出一块玉佩。玉佩是墨绿色的,质地温润,上面刻着关公的侧脸,线条流畅,关公的胡须和铠甲上的花纹都刻得格外细致,边缘还雕着简单的符文,符文之间用金线连接,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这是‘契佩’,” 张道爷把玉佩递给我,“你戴着它,就像带着帝君的信物,邪祟见了不敢靠近。记住,不能弄丢,也不能让别人随便碰。”
祖叔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从兜里掏出一根红绳,穿过玉佩上的小孔,帮我系在脖子上。玉佩贴在胸口,凉凉的,却让人莫名安心,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护着我的心。张道爷又让我对着关公像磕三个头,“每个头都要磕到地上,不能敷衍。” 我跪在蒲团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到冰凉的青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等我磕完头,张道爷才转过身,对着祖叔说:“这孩子身上的煞气相比上次轻了些,但那破庙的邪灵只是被压制住了,没彻底消散。我想着,以后教他些基础道术,既能强身健体,也能在遇到危险时自保。”
祖叔一听,赶紧拉着我又要磕头,嘴里说着:“多谢道爷!多谢道爷!” 张道爷连忙拦住他,摆了摆手:“不用多礼,我教他道术,一是看他心诚,对帝君恭敬;二也是应了帝君的意 —— 能让帝君愿意认作契子的孩子,总不能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以后每个周末,让他来我这儿学就行。” 祖叔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连连点头,又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银元,要递给张道爷,张道爷却不肯收:“我教他本事,不是为了钱。只要他以后好好做人,好好敬着帝君,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从那天起,每个周末我都会去邻村找张道爷学道术。周六早上吃完早饭,祖叔就会送我到村口,看着我走上通往邻村的山路,才转身回家。刚开始,我走山路还不太熟练,常常会摔得满身泥,可想到能学道术保护自己,也能保护祖叔祖婶,就一点也不觉得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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