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中学初建时的景象(1/2)
饭桌上的煤油灯芯跳动着,昏黄的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一个个扭曲的怪物。二姐刚说到上周三晚自习后,看到教学楼三楼窗口飘着个白影,大姐就抢着补充,说她前几天打扫操场时,在老槐树下捡到过一只绣着梅花的旧布鞋,鞋面上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像是干了的血。
她们说得绘声绘色,连手都跟着比划,我和祖叔、祖婶都停下了筷子。祖婶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夹着的青菜叶子掉在了桌上都没察觉,她脸色发白,双手合十,嘴唇不停哆嗦着,连声念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可别是撞了邪”。我却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新画的 “镇邪符”,黄纸边缘还带着朱砂的温热,心里不仅没有太多恐惧,反而有种异样的悸动 —— 就像在漆黑的夜里遇到同类,那种潜藏在血脉里的感应,让指尖都微微发麻。
一直沉默抽烟的祖叔,烟杆在嘴角叼了快半个时辰,烟锅里的火星都快灭了。突然,他手腕一翻,烟袋锅子重重磕在桌角的青石砚台上,发出 “梆” 的一声闷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瞬间打断了两姐妹的窃窃私语。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连煤油灯燃烧的 “滋滋” 声都变得格外清晰。祖婶念诵的声音停了,大姐二姐也不敢再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祖叔。
祖叔抬起浑浊的眼,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像是蒙着一层灰雾。他的目光穿透眼前缭绕的烟雾,望向了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看到几十年前那片荒芜的乱葬岗。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岁月的磨损:“你们学校那地方…… 唉,不是空穴来风。”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烟杆上的包浆,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忆那些不愿提起的过往。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烟锅里的灰烬簌簌落在桌布上:“那地方,早年是乱葬岗子,民国时候还埋过不少横死的人。后来公社要建学校,推土机把坟茔都推平了,可底下的阴气没散…… 这些年,出过不少邪门事儿。那个穿白衣服的…… 我们跟她,有一段孽缘。”
“我们?” 大姐惊讶地睁大眼睛,手里的饭碗差点脱手,“祖叔,您是说,您和张道爷都认识那个白衣女人?”
祖叔深深吸了口烟,烟锅里的火星重新亮了起来,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他缓缓吐出烟圈,烟雾在他面前散开,让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沧桑:“嗯,我,还有你们张道爷。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大概是建学校那会儿,算下来快三十年了。那时候你们还小,大姐你恐怕才刚会走路,二姐说不定还没出生呢……”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摇了摇头,眼神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过往的追忆,有卸不掉的沉重,还有一丝藏在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后怕,就像怕惊醒沉睡的恶鬼。
“那…… 后来呢?” 二姐忍不住追问,她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桌上,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恐惧。
“后来……” 祖叔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有凑得近才能听清,“后来勉强算是了结了…… 但也只是‘了结’,并非根除。有些东西,怨气太深,执念太重,就像生了根的野草,拔不掉,除不尽,只能压着、守着…… 这几年学校太平,我还以为她能一直沉睡着,看来,这些年过去,她又有点不安分了……”
他的话像一块冰,“咚” 地掉进了原本还算热闹的饭桌气氛里,瞬间把所有的暖意都浇灭了。姐姐们脸上的兴奋劲儿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恐惧,大姐的嘴唇都开始发白,二姐则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茶余饭后谈论的校园怪谈,竟然真的与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还有那位总穿着道袍、神出鬼没的张道爷有着这么深的牵扯。
而我,心里却像突然被打开了一扇门,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难怪每次我问张道爷,学校里的邪祟该怎么彻底清除,他总是含糊其辞;难怪祖叔教我画符时,只肯教些护身、驱小邪的方子,从不提对付大凶之物的法门。他们传授我的,或许只是足以自保、应对寻常邪祟的基础,可面对这种积年的、连他们都只能 “勉强了结” 的凶戾存在,他们定然认为,以我现在的年纪和心性,还远远不足以触碰相应的法门 —— 那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被怨气反噬,连自己都搭进去。
我正想着,祖叔突然又开口了,他的声音比刚才稍大了些,带着几分凝重:“说起建学校那会儿,还有些事,你们不知道。那时候公社人手不够,还从劳改农场调了几个劳改犯来干活,都是些犯了重罪的,其中一个,死在了工地上,死不足惜。”
“劳改犯?”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口袋里的镇邪符似乎又热了几分,“祖叔,那个劳改犯是怎么死的?跟那个白衣女人有关吗?”
祖叔点了点头,又抽了口烟,慢慢说起了那段往事 ——
那是 1975 年的春天,公社决定在东郊的乱葬岗建中学,消息传下去后,不少人都不愿意去干活,一是怕那地方阴气重,二是推平坟茔这种事,总觉得会遭报应。公社干部急得上火,最后跟县里的劳改农场商量,调了五个劳改犯来支援,说是 “戴罪立功”,表现好的话,还能减刑。
这五个劳改犯里,有三个是偷东西判了刑的,还有一个是打架斗殴把人打残的,最凶的那个,叫周铁牛,是因为抢劫杀人被判了无期。周铁牛个子高,块头大,胳膊上还纹着一条青蛇,看着就吓人。他话不多,眼神阴沉沉的,不管干什么活都慢吞吞的,监工的干部骂他,他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可那眼神里的狠劲,让人不敢靠近。
刚开始施工的时候,倒也没出什么事。劳改犯们白天跟着工人一起挖地基、搬钢筋,晚上就住在工地旁边搭的简易棚子里,有两个 guards 看着。可没过多久,怪事就开始发生了。
先是有个偷东西的劳改犯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哭,声音细细的,像个女人。他跟其他劳改犯说,别人都笑他是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连 guards 都骂他装神弄鬼。可没过几天,那个劳改犯晚上去厕所的时候,突然尖叫着跑了回来,说他在厕所旁边看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头发披散着,垂着头,看不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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