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父亲回忆旧事3(2/2)
“滋啦” 一声,树灵怨的身体冒出黑烟,像是被火烧到的棉花。它发出一声更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慢慢消散。父亲趁机冲到它面前,仔细观察着 —— 树灵怨的身体虽然是半透明的,但胸口的位置有一块淡淡的黑色区域,那是怨气最集中的地方,也是它的 “弱点”。
“就是现在!” 父亲低喝一声,桃木匕首朝着那块黑色区域刺过去。匕首刚碰到树灵怨的身体,就听到 “嗡” 的一声,匕首上的红光瞬间暴涨,树灵怨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身体瞬间爆发出一阵黑烟,然后慢慢散开,融入雾气里。
周围的 “窸窣” 声消失了,腐叶味也没了,只剩下火苗燃烧桃树枝的 “噼啪” 声,还有雾气慢慢变淡的 “呼呼” 声。父亲瘫坐在石头上,大口喘着气,手心全是汗,桃木匕首的柄都被攥得发烫。他抬头看了看那棵老槐树,树干上的黑影消失了,树皮也恢复了正常的灰褐色,不再透着邪气,只有风吹过树枝,发出 “哗啦” 的响,像是在为他们鼓掌。
“父亲…… 它…… 它没了?” 陈建军放下桃树枝,走到父亲身边,声音里满是不敢相信。他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青石板,之前被树灵怨的液体烧黑的地方,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连青苔都慢慢变绿了。
父亲点了点头,笑了笑,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念咒、刺匕首,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凉得难受,可心里却像一块石头落了地,松快得很。
两人坐在石头上歇了十分钟,雾气散得差不多了,能看清山路了才继续往上走。月亮慢慢爬上山头,洒下淡淡的光,照亮了脚下的青石板。陈建军一路上都在问父亲关于道术的事,问 “树灵怨为什么会附在老槐树上”,问 “糯米为什么能驱邪”,父亲都一一耐心解答,像当年祖叔教他一样。
走到陈家坳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两个人影 —— 陈建军的爹和娘。他娘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手里攥着一盏煤油灯,看到陈建军,赶紧迎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建军,你可算回来了,娘担心死了。” 他爹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砍柴刀,脸上满是欣慰,看到父亲,还特意拱了拱手:“父亲,谢谢你送建军回来。”
陈建军的娘把他们领进屋里,屋里很暗,只有一盏煤油灯亮着,照亮了简陋的土坯墙。她赶紧去厨房煮鸡蛋面,灶膛里的火苗映着她的脸,满是疲惫,却带着笑容。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了上来,父亲的碗里放了两个荷包蛋,黄澄澄的,飘在汤面上,还撒了点葱花 —— 那是陈家最好的东西,平时只有过年才能吃到。
“父亲啊,谢谢你护着建军,” 陈建军的娘往他手里塞了块红糖,声音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你,这孩子指不定出什么事。这红糖你拿着,补补身子。”
父亲接过红糖,心里暖暖的。那红糖是用粗布包着的,还带着灶膛的温度,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甜。他想起自己刚才在山路上的害怕,想起桃木匕首刺中树灵怨时的紧张,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外面用祖叔教的本事帮人,比在村里驱黄鼠狼、镇水鬼更有成就感 —— 因为他保护的,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第二天早上,父亲和陈建军一起去看那棵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他昨天用桃木匕首砍过的痕迹,旁边的地上,散落着几片黑色的枯叶,一捏就碎。父亲从树上剥下一小块桃树皮,放进书包里 —— 他想回去跟祖叔说这件事,也想把这次的经历记在《关氏术录》里,让以后的自己,还有儿子,都记得这段少年时的勇气。
“后来我把桃树皮给你祖叔看,” 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他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手里拿着树皮摸了半天,然后笑着说‘不错,懂得借山里的阳气了,比当年我第一次对付树灵怨强多了’。”
祖叔还在他的《关氏术录》上写了一句话,用毛笔写的,字迹遒劲有力:“草木有灵,怨气亦有因,解怨而非灭怨,方为道术之本。” 这句话,父亲记了一辈子,也成了他后来教我弟道术时,最先讲的道理。
父亲把桃树皮放回《关氏术录》里,轻轻合上本子。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父亲和我弟身上,像一层温柔的纱。他低头看着儿子,嘴角扬起一抹笑 —— 当年那个攥着桃木匕首、紧张得手心冒汗的高中生,怎么也想不到,后来会用同样的本事,守护自己的儿子,守护更多人。
父亲轻轻摸了摸我弟的头,声音温柔,“学道术不是为了逞强,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在遇到危险时,能保护自己,也能帮到身边的人。就像当年帮陈建军那样,哪怕你只有一把小匕首,一包糯米,只要记着‘心诚’,记着‘解怨’,就一定能想出办法。”
我又想起白天跟大姐二姐通电话时,我也问问大姐说上个月中学宿舍闹鬼,有女生半夜看到穿白裙的女鬼在走廊飘,二姐也说晚自习后总听到楼梯间有 “哒哒” 的脚步声,后来是祖叔和张道爷跟我去处理的。
“爸,” 我仰着小脸问,“大姐二姐学校初建时闹鬼的时候,你怎么没去帮忙呀?祖叔和张道爷两个人会不会累呀?”
父亲的指尖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的月光,像是穿过了十几年的时光,看到了当年云雾山脚下的农田。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遗憾:“不是爸不想去,是那时候大队有任务,实在走不开。”
那年也是十月,跟遇到树灵怨是同一年,只是要晚半个月。当时正是玉米成熟的季节,云雾山脚下的农田里,金黄的玉米穗沉甸甸地垂着,眼看再过几天就能收割。可谁也没想到,山里的野猪突然多了起来,每天晚上都成群结队地冲下山,把玉米地拱得乱七八糟,有的玉米秆被拦腰折断,有的玉米穗被啃得只剩空壳,连村里种的红薯地也没能幸免,一个个红薯被翻出来,咬得满是牙印。
“那时候村里的人都急坏了,” 父亲的声音沉了沉,像是又看到了当年的场景,“你爷爷是生产队的队长,每天天不亮就去田埂上看,回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玉米是全村人的口粮,要是被野猪毁了,冬天大家都得饿肚子。”
大队连夜开了会,决定组织村里的青壮年上山守野猪。每个生产队分了两把猎枪,还有十几把砍刀,要求每个人轮流上山,晚上住在临时搭的棚子里,一旦发现野猪踪迹,就开枪驱赶。父亲那时候十七岁,已经算是村里的壮劳力,自然也被分到了任务,跟同村的狗蛋、二柱一组,负责看守村东头的玉米地和红薯地。
“分枪的时候,你爷爷亲手把枪递给我,” 父亲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像是还能感受到当年猎枪的重量,“那枪是老掉牙的土枪,枪身是铁做的,上面全是锈,枪托用麻绳缠了好几圈,防止打滑。你爷爷说‘父亲,这枪你拿着,要看好咱们的地,不能让野猪再糟蹋庄稼’。我当时点了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 —— 我知道祖叔和张道爷要去中学处理女鬼的事,本来想跟他们一起去,可看着你爷爷期盼的眼神,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守野猪的第一天,父亲和狗蛋、二柱背着猎枪,扛着砍刀,在玉米地旁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棚子是用树枝和茅草搭的,里面铺着干草,只能勉强容下三个人。晚上的山里格外冷,风刮过玉米叶,发出 “哗啦” 的响,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父亲把桃木匕首揣在怀里,又把罗盘挂在脖子上,心里却总想着中学的事 —— 他不知道祖叔和张道爷能不能顺利解决女鬼,也不知道大姐二姐在学校会不会害怕。
“那时候没有电话,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父亲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祖叔他们能快点解决,也希望大姐二姐能平平安安的。”
第一天晚上,他们就遇到了野猪。大概是后半夜,父亲正靠在棚子的柱子上打盹,突然听到玉米地里传来 “窸窸窣窣” 的响,还夹杂着玉米秆被折断的声音。他瞬间清醒过来,推了推身边的狗蛋和二柱,压低声音说:“有动静,可能是野猪。”
三人拿着猎枪,悄悄走出棚子。月光下,只见十几头野猪正在玉米地里拱食,最大的那头野猪比小牛犊还壮,黑色的鬃毛竖起来,嘴里叼着一根玉米秆,吃得正欢。其他的野猪也不甘示弱,有的用鼻子拱地,有的用牙咬玉米秆,玉米地里一片狼藉。
“开枪!” 父亲低喝一声。狗蛋率先扣动扳机,“砰” 的一声,枪声在山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疼。最大的那头野猪受到惊吓,抬起头,一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们,发出 “哼哼” 的声,像是在挑衅。
二柱也赶紧开枪,子弹擦着野猪的耳朵飞过,落在旁边的地里,溅起一片泥土。野猪群开始慌乱起来,有的想往山里跑,有的却还在恋恋不舍地啃着玉米。父亲举起猎枪,瞄准最大的那头野猪的腿,他知道不能打死野猪,只是想驱赶它们,毕竟野猪也是山里的生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伤害它们。
“砰” 的一声,子弹打在野猪的腿上,野猪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往山里跑。其他的野猪见领头的跑了,也纷纷跟着往山里窜,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三人赶紧跑到玉米地里查看,只见又有一片玉米被拱坏了,父亲看着断折的玉米秆,心里一阵心疼:“这要是再被糟蹋几次,咱们村今年的口粮就真的没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每天晚上都要跟野猪周旋。有时候野猪来得早,刚入夜就下山;有时候来得晚,要到后半夜才出现。父亲他们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也沾满了泥土,可谁也不敢懈怠 —— 他们知道,这是在守护全村人的希望。
“有一天晚上,山里下起了小雨,” 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回忆的酸涩,“雨不大,却很密,打在棚子上,发出‘哒哒’的响。我们三个缩在棚子里,身上盖着蓑衣,还是觉得冷。狗蛋突然说‘父亲,你说祖叔和张道爷是不是已经把女鬼解决了?我妹妹还在中学读书,我挺担心她的’。二柱也跟着说‘我姐也在中学,希望别出什么事’。”
父亲当时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怀里的桃木匕首。他想起祖叔教他的《静心咒》,默默在心里念着,希望能通过这咒语,给祖叔他们传递一点力量,也希望大姐二姐能感受到他的牵挂。
守野猪的第七天,村里传来了好消息 —— 祖叔和张道爷已经把中学的女鬼解决了。据说那女鬼是几十年前在中学里自杀的女老师,因为怨气太重,才一直徘徊在学校里。祖叔和张道爷在学校的操场上摆了供桌,画了驱邪符,念了《往生咒》,还在宿舍门口贴了镇邪符,把女鬼的怨气化解了,以后学校再也不会闹鬼了。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下子就松了,” 父亲的嘴角扬起一抹笑,“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在棚子里煮了红薯,吃得特别香。狗蛋还说‘以后我妹妹在学校就安全了,我也能安心守野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