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破晓的鸽哨与染血的河（2/2）

一阵低沉而威严的汽笛声，毫无征兆地从苏州河下游方向传来！紧接着，一艘吃水颇深、悬挂着米字旗的英国运煤驳船，如同钢铁巨兽般，破开清晨的薄雾，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河段驶来！巨大的船体挡住了岸上日本兵的部分射界！

天赐良机！

林默爆发出最后的潜能，朝着驳船航行的前方奋力划去！驳船犁开的浪涛给了她额外的推力！

“快！靠近那艘船！”岸上传来吉田那失去了所有温和、只剩下冰冷暴怒的吼声！显然，他也看到了驳船带来的变数。“小船！放小船！拦住他们！”

几艘拴在岸边的小舢板被日本兵手忙脚乱地推下水，朝着林默和苏砚的方向划来！

驳船越来越近！巨大的船体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河面！船上的英国水手似乎也发现了河中的异常，有人朝着这边指指点点，但驳船并未减速。

林默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苏砚，终于在被舢板追上之前，奋力游到了驳船侧面！她一只手死死抓住船体侧面一处凸起的、湿滑冰冷的铆钉边缘！另一只手则紧紧抱着苏砚的腰，将他沉重的身体死死固定在船体和自己之间！

驳船巨大的推力带着两人破浪前行！冰冷浑浊的河水不断冲刷着他们的身体！岸上日本兵的叫骂声和小舢板划桨的声音被船体破浪的轰鸣声迅速甩远！

暂时…安全了？

林默浑身脱力，如同虚脱般挂在冰冷的船体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河水的腥臭和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她低头看向怀中的苏砚。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撑住…苏砚…撑住…”林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疲惫，泪水混着河水滑落。她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残存的一丝温度，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和希望。

驳船在苏州河上平稳地航行，驶向公共租界的方向。岸上吉田气急败坏的身影和燃烧的船屋残骸渐渐变成模糊的背景。冰冷的晨风吹拂着林默湿透的头发，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

阿四牺牲了…用最壮烈的方式为他们争取了生机。

信鸽…带着“星火燎原”符的信鸽…放出去了吗？

顾慎之的绝笔…老周的托付…苏砚脑中燃烧的算法…

还有…那个叛徒“夜莺”…

沉重的担子如同冰冷的河水，浸透了她每一寸肌肤。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紧贴胸口、被河水浸透的密码本。那硬质的封面依旧硌人。顾慎之的血迹和老周的嘱托，仿佛透过湿冷的布料，烙印在她的心上。

就在这时！

“咕咕——咕咕咕——”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悦耳的鸽哨声，穿透了驳船的轰鸣和清晨的薄雾，从高高的天空传来！

林默猛地抬头！

只见在铅灰色的天幕之上，在驳船烟囱喷吐的浓烟边缘，一个灰白色的矫健身影，正沐浴着东方天际第一缕破晓的金色晨曦，平稳而坚定地朝着外滩海关钟楼的方向振翅翱翔！

它脚踝上那个小小的黄铜脚环，在初升的阳光下，仿佛闪烁着微弱的、却足以刺破一切阴霾的星火之光！

“信鸽…”林默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泪水滚烫。希望的信鸽，承载着顾慎之的绝笔、阿四的牺牲、她和苏砚的挣扎，正飞向那渺茫的、名为“星火燎原”的希望。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依旧昏迷、却在高烧呓语中本能地推演着父亲算法的苏砚，又摸了摸胸口那本浸透了忠诚、智慧、牺牲与河水的——染血密码本。

“苏砚哥哥…不，‘密钥’…”林默的声音在驳船的轰鸣中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如同钢铁般的坚韧，“信鸽飞了…希望还在…”

“我们…还活着。”

“这条路…我们继续走。”

驳船犁开浑浊的河水，驶向未知的公共租界。林默紧紧抱着苏砚，如同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种，在冰冷的钢铁船体上，在破晓的晨光与盘旋的鸽哨声中，迎向更加凶险莫测的未来。

第一卷《孤岛暗流》，在染血的河水中、在振翅的信鸽羽翼下、在林默肩负起守护者使命的冰冷怀抱里，终于抵达终点。硝烟暂歇，暗流汹涌依旧。无形的“钥匙”已融入血脉，“星火”的微光在绝境中点燃。而一场围绕着核心算法、忠诚与背叛的更大风暴，已在第二卷的惊涛中，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