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生道（2/2）

对讲机里传来老李带着哭腔的声音：“老韩……导航完全黑屏了……我们怎么办？”

“跟着我！保持车距！别停！”老韩死死盯着前方那有限的、被黑暗包裹的光明，手心全是汗。

小高缩在副驾驶座上，身体抖得像筛糠，眼睛死死闭着，不敢看窗外。

车队在这条诡异的道路上行驶着，速度不快，但时间感和空间感都完全混乱了。仿佛只过了一分钟，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突然，前方灰白色的浓雾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随着车辆靠近，那人影逐渐清晰。

是一个穿着老式碎花衣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她背对着车队，正慢吞吞地沿着路边向前走，手里似乎还挎着个篮子。

在这条绝不可能有活人出现的“往生道”上，出现这样一个老太太，其本身就是最大的恐怖！

“有……有人！”小高尖叫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前方。

“我看到了！”老韩脸色铁青，减缓了车速。

对讲机里传来后车惊恐的询问：“前面怎么了？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都小心点！”老韩回应，他的目光紧紧锁定那个背影。

当车队缓缓接近，即将超过那个老太太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布满褶皱、毫无血色的脸。一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任何瞳孔，直勾勾地“望”向车队。她的嘴角，咧开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露出黑洞洞的、没有牙齿的口腔。

她没有看开车的司机，也没有看副驾的小高，她那空洞的目光，越过了他们，直直地落在了……后面那辆灵车上。

紧接着，她抬起一只干枯如柴的手，朝着灵车的方向，轻轻招了招手。

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啊——！”小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崩溃，双手抱头蜷缩起来。

老韩也是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一脚油门，殡葬车加速，试图尽快远离这个恐怖的老太太。

后车也紧随其后，疯狂加速。

透过后视镜，老韩看到那个老太太的身影迅速被黑暗和浓雾吞噬，但她那诡异的招手动作，仿佛定格在了空气中。

车厢内，只剩下小高压抑的啜泣和老韩粗重的喘息。

“韩……韩叔……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小高绝望地问。

老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车内后视镜上挂着的一个小物件上——那是一枚用红绳系着的、边缘已经磨损的乾隆通宝古钱，是他刚入行时，一位老师傅送的，说是能辟邪。

他猛地想起老师傅当年的话：“若遇鬼道，心生幻象，需以至阳之物，或心头正气，破其迷障！”

至阳之物？心头正气？

老韩看着那枚古钱，又看了一眼身旁吓得几乎失去意识的小高，以及后视镜里那辆承载着逝者的灵车。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

“小高！”老韩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沉稳，“坐稳了！”

他一边稳住方向盘，一边伸手扯下了那枚古钱，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股腥甜瞬间充满口腔。

剧痛让他精神一振！

他将舌尖血猛地喷在古钱之上，然后将其紧紧攥在流血的手心，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莫挡道！莫缠身！给我——开！”

这吼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死寂的“往生道”上回荡！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下一秒，前方无尽的黑暗和浓雾如同帷幕般被猛地撕开！刺眼的车灯骤然照射到了熟悉的、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和旁边的护栏！

他们出来了！

回到了正常的盘山公路上！甚至能看到远处山下城镇的零星灯火！

雨点再次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声音是如此的真实和亲切。

对讲机里传来老李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声音：“出来了！老韩！我们出来了！导航也恢复了！”

老韩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在驾驶座上。他摊开手掌，那枚沾血的古钱，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暗沉。

小高也缓缓抬起头，看着窗外熟悉的雨夜景致，劫后余生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模糊了视线。

车队沉默地继续前行，速度不快，却异常平稳。

没有人再说话。

直到殡仪馆的轮廓出现在雨幕远方，老韩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

“今晚的事，谁也别往外说。”

小高重重地点头。

车队驶入殡仪馆大院，停稳。

老韩和小高下车，雨点打在身上，带着真实的凉意。他们协助后车的工作人员，将老教授的灵柩小心翼翼地移下车，送往告别厅。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只是在进入殡仪馆大楼的时候，老韩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那条盘山公路。

雨夜中，山路漆黑如墨。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仿佛，那条诡异的“往生道”，依旧静静地潜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维度，等待着下一个迷途的……旅人。

老韩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冰冷的古钱，转身，步入了灯火通明的殡仪馆大厅。